扣圈时那双充满恐惧与决绝的眼睛,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中反复盘旋。
他的思绪飘得很远。
2007年入伍时的热血沸腾,侦察兵集训时摸爬滚打的汗水与荣誉,2019年那枚私刻公章被现时的如坠冰窟,转业到工商银行穿上保安制服时的失落与不甘,被孙鹏飞的手下找上门时那种复杂而卑微的庆幸……往事一幕幕掠过,最终定格在如今这铁窗生涯和更加黑暗的未来预谋上。
一步错,步步错,难道真的没有回头路了吗?
对家人安全的极端恐惧,曾经是压倒他所有反抗意志的最后一块巨石。
但梁露一次次冒险传递的信息,以及警方布下的天罗地网,像一根根细弱却坚韧的丝线,开始缠绕那块巨石,试图将它撬动。
他意识到,继续沉默和屈服,非但换不来安全,只会让自己在犯罪的泥潭中越陷越深,最终彻底沦为武京伟这类人的牺牲品,甚至牵连家人遭受更可怕的后果。
天际渐渐泛白时,一个模糊而危险的计划在他心中逐渐成形。
他或许可以假意顺从武京伟的安排,但在收集信息时故意拖延时间,或者提供一些模糊不清、甚至带有误导性的情报,为外面的布控争取更多准备时间。
更进一步,他是否可以想办法,将武京伟可能采取行动的大致时间范围,甚至是一些他们用来联络外界的隐秘方式,传递给值得信任的管教干部?这无异于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任何一点失误,都可能被武京伟察觉,招致灭顶之灾。
但这似乎是目前唯一能看到一丝曙光的路径。
次日清晨,出工哨声响起。
鲍玉佳随着人流走向车间,感觉每一步都踩在刀刃上。
武京伟果然在第一时间找到了他,眼神比昨天更加锐利和不耐。
“老鲍,琢磨了一晚上,有谱了吗?”
武京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鲍玉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挤出一丝为难又带着点讨好的神色:“京伟哥,我仔细想了。
司法局家属院那边,管理确实严,生人进出的登记盘问都很仔细。
硬闯或者长时间蹲守肯定不行。
我琢磨着,是不是可以从送快递或者查水电表的人身上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搭上线,花点小钱,让他们帮忙留意一下?不过这需要时间去找合适的人选,还得试探对方靠不靠谱……”
他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武京伟的反应。
他在故意将事情复杂化,强调困难,目的是拖延时间。
武京伟眯着眼,盯着他看了足足有十几秒,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的颅骨,直窥他内心的想法。
鲍玉佳感觉自己的后背瞬间又被冷汗浸湿,心脏狂跳得像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就在武京伟似乎要作的瞬间,车间另一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警报声和管教干部的厉声呵斥!
似乎是某个区域的电路生了短路,冒起了淡淡的青烟,引起了小小的骚动。
武京伟的注意力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吸引,他烦躁地骂了一句,转头朝骚动方向望去。
鲍玉佳趁机暗暗松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梁露正低着头,专注地操作着她那台缝纫机,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但那恰到好处的电路“意外”
,真的只是巧合吗?
在这个被罪恶和绝望笼罩的深渊里,人性的微光与求生的智慧,正以一种极其隐秘而惊险的方式,悄然汇聚,试图在那看似坚不可摧的黑暗壁垒上,凿开更多的裂痕。
高墙内的无声较量,已然进入最紧张、最危险的阶段。
而墙外,正义之网正在悄然收拢,等待着给予致命一击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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