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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建奇坐在他对面,没有立刻问,只是将尘光密钥的终端屏幕转向他。
屏幕上,是代号“夜莺”
的女孩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画面,身上插满管子,脸色苍白,但监护仪上的生命线稳定而微弱地起伏着。
旁边,是尘光密钥对她体内残留生物芯片的深度扫描图,以及…一段被修复的、她意识模糊时录下的呓语片段。
女孩微弱而断续的声音在狭小的审讯室里响起:
“…冷…好黑…vcd…爸爸…救我…不想…当钥匙…”
危暐麻木的眼神在听到“钥匙”
这个词时,剧烈地波动了一下,手指神经质地蜷缩起来。
“她叫苏小晚,”
林建奇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十九岁。
父亲重病,被你们以高薪‘特殊护理’工作诱骗,植入芯片,成了你‘活体密钥’运输链上的‘夜莺’。
她运输的‘特殊物品’,是林奉实验室的污染基液样本和付书云的核心算法碎片。”
他调出另一份报告,“她父亲,在得知女儿失踪后病情恶化,三天前去世了。”
屏幕上切换出一张病床上枯槁老人的遗照,以及一张苏小晚学生时代的、笑容清澈的照片。
危暐的呼吸变得粗重,他试图移开目光,却被屏幕上的画面牢牢钉住。
“你维护的不是密钥,是锁住她人生的枷锁。
你支付的05‘维护费’,买的是她和她父亲的生命。”
林建奇将一叠文件拍在桌上,那是危暐加密通讯记录中关于“载体更换”
、“基因稳定剂成本核算”
的冰冷对话截图,“看看你自己说的话!
‘载体存活率低于阈值,建议废弃更换’…在你眼里,她不是人,是耗材!”
危暐的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牙关紧咬,出咯咯的声响。
他看着苏小晚清澈的旧照,看着病床上她父亲绝望的遗容,再看着自己通讯记录里那些非人的语句…一直支撑他的、那种将他人视为工具的扭曲优越感,在这一刻被血淋淋的现实彻底击碎。
一种迟来的、混合着巨大恐惧和某种类似“恶心”
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喉咙里出一声短促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呜咽,猛地低下头,呕吐物混合着泪水,溅落在束缚椅冰冷的金属上。
玩弄生命的钥匙匠,终于尝到了自己铸造的锁链那冰冷的滋味。
达州,冷库“急冻7号”
原址。
曾经阴森恐怖的冷库已被彻底改造。
厚重的隔离门换成了肃穆的黑色大理石。
空旷的净化大厅中央,没有棺椁,只有九座透明的水晶方碑静静矗立。
碑体内部,封存着从那些金属容器中提取、净化后的微量生物组织样本——属于马文平、程俊杰以及其他未能确认身份的受害者。
柔和的光线穿过水晶,在洁净的地面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林建奇和郑雅萍站在大厅入口。
没有哀乐,只有绝对的寂静。
林建奇的目光扫过每一座水晶碑。
碑体下方,蚀刻着简单的铭文:
马文平及无名战友
程俊杰及无名战友
…
张家村土地之灵
哨兵-7守望者
“武京伟的供述里提到,”
郑雅萍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林奉提取他们生物样本时,用的借口是‘伤残补助复检’和‘新型康复治疗评估’。”
她停顿了一下,语气沉重,“信任,成了刺向他们心脏的刀。”
林建奇走到刻着“马文平及无名战友”
的水晶碑前,右臂的刺痛感再次传来,仿佛在呼应碑中那微弱的、源自林奉实验室污染印记的同源回响。
他抬起抑制服包裹的右手,轻轻按在冰冷光滑的水晶碑面上。
没有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