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省淮南市第一人民医院。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icu病房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
鲍玉佳倚在摇起的病床上,左肩的剧痛被镇痛泵压制到沉闷的鼓胀感。
床头柜上,一束鲜花娇艳欲滴,旁边堆着几份新鲜出炉的报纸。
头版头条,无一例外是他那张苍白却坚毅的脸,配着醒目标题:《浴血金库!
退伍老兵鲍玉佳勇斗歹徒,守护国家财产!
》、《平凡保安的非凡勇气!
》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张宇走了进来,手里没拿文件,只是拉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感觉怎么样?”
张宇的声音少了平日的冷硬。
“疼…但死不了。”
鲍玉佳扯了扯嘴角,目光扫过那些报纸,眼神复杂。
他拿起一份,手指划过“退伍老兵”
、“国家财产守护者”
的字样,最终停在记者对他“英勇无畏”
、“忠诚本色”
的大段赞美上。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报纸翻动的沙沙声。
“写得…挺好。”
鲍玉佳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自嘲,“把我…快写成雷锋了。”
张宇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鲍玉佳放下报纸,深深吸了口气,牵动了伤口,眉头皱紧。
他抬起头,目光不再闪躲,直视张宇,那里面沉淀着军人特有的坦诚和深重的疲惫:“张处…报道没写的…才是真的我。”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从心底艰难地抠出来,“我当过兵,十二年。
不是英雄,是…逃兵。
不是光荣退役,是…除名。”
他闭上眼,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改变一生的下午:简陋的营房外,点验桌上那枚被他私刻的、还带着油墨味的部队公章。
连长失望到极点的眼神,战友们难以置信的目光,档案袋里那页冰冷的“因严重违纪予以除名”
的决定书。
所有的汗水和荣誉,瞬间化为耻辱的灰烬。
“为了老家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伪造个证明…鬼迷心窍了…”
鲍玉佳的声音低下去,带着浓重的鼻音,“十二年啊…换来个‘除名’…像条丧家犬一样回来。
银行这份工,是求爷爷告奶奶才弄到的…就想…就想把过去埋了,安分守己…混口饭吃。”
他睁开眼,看着自己粗糙的手掌,“什么勇气…什么忠诚…我当时冲进去,就他妈是怕老李死了!
怕那箱子丢了,我这饭碗…就真砸了!
我…我担不起再丢一次工作了!”
泪水,这个在枪口下都没退缩的汉子,此刻却控制不住地从眼角滚落,混着汗水流进鬓角。
巨大的心理撕裂让他痛苦不堪。
媒体的光环越是耀眼,他内心那个因污点而深陷泥沼的角落就越是黑暗沉重。
这份突如其来的“荣誉”
,像一面放大镜,将他最不堪的过往照得无所遁形,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害怕,害怕这层光鲜的“英雄”
画皮被戳破后,自己会再次坠入那万劫不复的深渊,连眼前这份卑微的安稳都将失去。
张宇沉默了片刻,病房里只剩下鲍玉佳压抑的呼吸声。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道熙攘的人流,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
“鲍玉佳,你档案里的‘除名’,是过去的一个污点,它抹不掉,也赖不掉。
那是你人生路上摔的一个大跟头,摔得很惨。”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直视鲍玉佳,“但档案没写的,是你今天在金库里流的血!
是你看见老李遇险时,明知对方有枪还往里冲的本能!
是你拼着命记下的‘小眼睛’标记!
这些,同样是刻在你骨子里的东西!
是军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