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安德斯
科克沃的官方监狱,一个用石头砌成的方寸之地。
安德斯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里度过人生的下半辈子。
他本以为自己会在冲天火光与坍塌的教堂前,作为一名开启变革的殉道者死去。
但他活下来了。
那位不可思议的圣者,让大教堂的爆炸案奇迹般地零伤亡,这让他的罪行从一场血腥屠杀降格为了一次骇人听闻的恐怖袭击。
他和正义的审判是分开的。
正义死了。
他却得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判决——二十年有期徒刑。
没有镣铐,没有酷刑,一间个人独享、还算干净的牢房。对于一个差点引爆整座城市火药桶的男人来说,这简直是度假般的待遇。
他的朋友们,除了他此生再也无颜面对的霍克之外,却陆陆续续地来看望过他。
瓦瑞克是第一个。他提着一瓶美酒,大大咧咧地坐在探视桌对面,矮人的胡子编得一丝不苟。
“嘿,金发小子,”他用那惯有的、仿佛在讲述传奇故事的腔调开口,“我猜你在这里面喝不到这个。你要是觉得不错,我下次还给你带。”
他们聊着外界的变化,聊着瓦瑞克的新书又在哪里成了畅销榜首,聊着比安卡(瓦瑞克的宝贝十字弓)最近又添了什么新配件。
安德斯多数时候只是听着,偶尔配合地露出一星半点的笑容。
伊莎贝拉也来过,她穿着一身收敛了不少的航海服,却依然掩不住那股恣意的风情。
她敲着栏杆,吹了声口哨:“哟,看看这是谁,我们的革命家。说真的安德斯,你这发型在牢里可真够别致的。怎么样,需要我给你带把梳子或者……别的什么乐子吗?”
她挤了挤眼睛,但那双总是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眸子里,却藏着一丝复杂的关切。
安德斯摇了摇头,她便不再开玩笑,只是静静地陪他坐了一会儿,讲了些海上遇到的奇闻异事。
梅丽尔的探望最让他心痛。
“安德斯……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她的话语总是那么轻柔,充满了法师之间才能体会的共情与悲悯。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他所作所为的一种无声拷问——他声称为了法师的自由,却让像她这样什么都没做的法师们一同背负了恶名。
最让他意外的,是芬利斯。那个浑身烙印着利瑞姆、对魔法恨之入骨的精灵,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他没有坐在桌边,只是远远地倚着墙,双臂环抱,冷峻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我只是来看看,一个为了自己的执念不惜背叛朋友的人,活得怎么样。”
“让你失望了,”安德斯低语,“我活得还不错。”
“是吗?”芬利斯走近几步,“你以为的正义,你的解放,最后变成了一场闹剧和这座囚笼。你不觉得……这很讽刺?”
安德斯无言以对。
是啊,讽刺,他的人生就是一出巨大的讽刺剧。
他越是听到外界的消息,就越觉得自己当初的行为像一场被恶魔附身的狂热迷梦。
但,明明他体内是代表善良面的灵体,正义。
他点燃了导火索,却发现那条路本可以和平地走下去。
他所做的一切,除了满足他与正义那偏执的欲望外,毫无任何意义。
魔法消失的那天,狱卒在闲聊时提了一嘴。安德斯只是漠然地听着,内心毫无波澜。
他已经太久没有感受过体内的法力流动了,久到他几乎忘了自己曾是个法师。对他而言,魔法早已随同“正义”一同死去。
直到瓦瑞克再次带来那个消息。
那天,矮人脸上的表情异常严肃,他甚至没有带酒。
“金发小子,有件事……我们商量了很久,觉得还是应该让你知道。”
安德斯的心沉了下去,他预感到这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记得你之前一直念叨的……寂静仪式吗?”瓦瑞克斟酌着词句,“教会和圣者找到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