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岑转过身,目光扫过众人,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上车吧,出了兹里就有信号了。”
他语气平静,可眼底藏着风暴,那是压在心底、不敢轻言的承诺与沉重。
祁加上前一步跨到郝友其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他喉咙紧绷,声音沙哑得像是从肺腑深处挤出来的:“上车……”
不是命令,是恳求,是怕再晚一秒,这个少年就会彻底沉入深渊。
郝友其缓缓抬起头,视线穿过雨幕,落在苗岑脸上。
那一刻,他眼中没有光,只有深不见底的痛和一丝微弱的祈求。苗岑沉默片刻,轻轻点头,动作极轻,却重如千钧:“听话,上车。”
郝友其这才迈开脚步,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坐进副驾驶时,眼角还挂着泪珠,晶莹剔透,迟迟不肯落下,仿佛连眼泪都在挣扎着不愿离开这片土地。
德岐迅速靠过来,手掌重重落在他肩头,掌心滚烫,声音低沉而坚定:“兄弟……”
一句话,哽在喉间,却比任何安慰都更有力。
吴泛也走来,拍了拍他肩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懂——有些话,此刻说出来反而会撕裂伤口。
黄浩源则别过脸,目光投向远处那一片被泥水吞噬的废墟,牙齿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猛然回神。
他没哭,但嘴角的血迹,是他唯一能承认崩溃的方式。
他们谁都没说话,只是围着他,像一圈沉默的墙,把那个即将远去的灵魂护在中间。
出了兹里,车窗外的雨势渐弱,但车内却比之前更沉。
每个人都在低头打电话,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那是家人的声音,是他们唯一能抓住的锚点。
叶句目光落在郝友其身上,轻声开口:“少爷,先生、太太想跟你说几句。”
郝友其正望着窗外,眼神空茫如雾,仿佛灵魂还滞留在那片泥水中。
听见这句话,他缓缓回神,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腕上那条旧手链——那是苗念送他的礼物,早已磨得发亮,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他接过手机,指尖微颤,喉结滚动了一下,才把话筒贴到耳边。
“儿子?”齐柳的声音只是一句,却像一根针扎进他最脆弱的地方。郝友其肩线猛地一僵,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又瞬间绷紧。
“妈……”他下唇微微颤抖,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我把苗念弄不见了……”
那一句话出口,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齐柳眼眶瞬间红了,眼泪在眼底打转,却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哭出声。
郝宇在一旁搂住她肩膀,掌心温热,却带着沉重的力道,轻轻捏住她的手臂。
“郝友其。”郝宇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而有力,像一块铁锤砸在心头,“你现在是个成年人了,要能面对任何问题、任何情况。”他顿了顿,语气放缓,却更加坚定,“你不能给队伍添麻烦,明白吗?”
郝友其捏紧手链,指节泛白,指甲几乎嵌进皮肤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守住一点理智。“我知道……”他低声应着,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
“等克洛最后一轮暴雨过了之后,我让叶句立马沿着你们基地为中心,方圆五十公里地毯式搜寻。”郝宇语气斩钉截铁,“爸爸答应你!”
郝友其缓缓闭上眼,睫毛颤动如蝶翼,泪水无声滑落,混入鬓角湿发中。他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依旧滂沱的大雨,仿佛透过玻璃看到了那个女孩最后望向他时的眼神——清澈、信任、毫无防备。
男孩的声音变得极轻,极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爸……再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
“后天……后天飞机落地后。我想去一趟北西,苗念姥姥、姥爷家……”
他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