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唉声叹气的男人。
难道……
金觉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继续说道:“老大入狱前,做了一个决定。他把他唯一的儿子,过继给了他的二弟。并且,让所有知情的人发誓,永远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
“因为他知道,自己进去了,就是个罪人。他的儿子,如果顶着‘罪人之子’的名头,这辈子就毁了。抬不起头,挺不直腰,永远活在别人的白眼和唾沫里。”
“而跟着老二,那个家族里最稳重,最根正苗红的人,他的儿子,至少……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去读书,去上进,去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所以,他宁愿自己的儿子,一辈子都不知道有他这个亲爹,一辈子都管自己的亲二叔叫‘爸爸’。”
金阳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无数的碎片在飞舞,那些他从小到大都无法理解的片段,在这一刻,疯狂地拼接在了一起!
他想起来了!
他小时候,父亲(二叔)对他好得不像亲生的,那种好,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补偿。
他想起来了!
母亲(二婶)总是在背地里偷偷抹眼泪,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愧疚和怜爱。
他想起来了!
那个被称为三叔的男人(金加的父亲),每次见他,眼神都无比复杂,既有亲近,又有疏离。
原来……
原来是这样!
“你……你到底是谁!”金阳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他不是傻子,他已经猜到了。
可他不敢信,也不愿信。
金觉看着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伸出那只布满老茧的手,想要去摸一摸金阳的头盔,却又停在了半空中。
“我被判了二十年。”
“二十年后,我从监狱里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想回来看看我的儿子。”
“我偷偷地去看你。那时候,你已经长大了,在部队里刚刚转业回来。我看见你穿着干净的军装,站在阳光下,跟战友们讨论问题,笑得那么开心。”
“我当时就想,值了。我这二十年的牢,没白坐。”
“我不敢去认你。我一个刚放出来的劳改犯,浑身都是洗不掉的味儿。我如果跟你相认,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只会毁了你的前程,让你背上沉重的心理包袱,让你再一次被人指指点点。”
“所以,我选择了出家。在这座破庙里,青灯古佛,了此残生。至少,我还能远远地,看着你。”
金阳彻底崩溃了。
他那身坚不可摧的黄金铠甲,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纸糊的。
他那颗被物欲和仇恨填满的心,在这一刻,被这迟到了几十年的真相,击得粉碎。
“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他趴在地上,像个迷路的孩子,放声大哭。
他这一生的骄傲,这一生的叛逆,这一生的痛苦和挣扎,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的可笑。
他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是被世界背叛的天才。
到头来,他只是一个被父亲用一生幸福换来前程的……可怜虫。
金觉看着他哭,没有去劝。
有些泪,必须流出来。
有些痛,必须喊出来。
他只是静静地等着,等到金阳的哭声,渐渐变成了压抑的抽泣。
“现在……二弟不在了,金家也出了这么多事,你……你也辉煌不再了。我这个当爹的,再不出来,就真的没用了。”金觉叹了口气,“所以,我才敢和你相认。”
金阳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他摘下了那顶狰狞的牛角盔,露出一张泪流满面的,却依旧英俊的脸。
他看着眼前这个苍老的,陌生的,却又无比亲切的男人。
他张了张嘴,那声“爸”,却怎么也叫不出口。
“我要回去!”金阳擦干眼泪,眼神重新变得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