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越多的流民。
“跟我来。”他拽起阿秀,“跟我去见周先生。”
周秀才的蒙学还在。
破庙的门开着,周秀才坐在蒲团上,手里捧着那半本残卷。他见怀安进来,招了招手:“坐。”
“先生。”怀安把阿秀和婴儿的事说了,“村里的人快死光了,官府不管,天地不管,我们该怎么办?”
周秀才沉默片刻,翻开残卷:“你看这里。”
残卷上画着幅地图,标着“东海有岛,其民不祭天地”。旁边写着:“昔有先民,避战乱浮海而去,见岛上有桃林,有清泉,无赋税,无徭役,自耕自足,如处桃源。”
“这岛……真的存在?”怀安问。
周秀才点头:“我年轻时游历过,确有一岛,名唤‘忘忧’。只是海途遥远,寻常人去不了。”
“我去。”怀安说,“我带阿秀和娃去。”
周秀才笑了:“你连船都不会造。”
“我能学。”怀安攥紧拳头,“我爹会木工,我能跟他学。只要能逃出去,怎么都行。”
夜里,陈守仁坐在院子里。
怀安走过去,把周秀才的话说了。陈守仁沉默了很久,才说:“你娘走前,让我把这个给你。”他从怀里摸出个小铜铃,是怀玉脖子上戴的那个。
“怀玉走时,攥着这个铃。”陈守仁说,“她说,这是她娘给她的,要带着走。”
怀安接过铜铃。铃身刻着“平安”二字,已经磨得发亮。他想起怀玉的小手,想起她最后说的话:“哥……我没找到野果……”
“爹,”他说,“我不逃。”
“不逃?”陈守仁抬头。
“我要留在村里。”怀安说,“我要学造船,学种地,学怎么跟天地斗。就算天地是刍狗的主人,我也要让它看看,我们这些刍狗,不是任人宰割的。”
陈守仁望着儿子,眼里泛起水光。他从怀里掏出本旧账本:“这是我记的灾年账目,你拿着。以后……你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了。”
天快亮时,怀安去了村东头的老槐树。
树桩还在,焦黑的痕迹里,又冒出了几株新芽。他蹲下来,把铜铃挂在树枝上。风一吹,铃铛“叮当”响,像怀玉的笑声。
他想起周秀才的残卷,想起“刍狗”二字,想起那些饿死的人,想起那些挣扎着活的人。
原来所谓“刍狗”,不是认命,是不甘。
不甘被天地随意丢弃,不甘在绝望中沉默,不甘让那些死去的人,白死一场。
晨雾里,怀安听见远处传来鸡叫。
新的一天,就要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