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陶六月,日光渐长。
澜台军的风环犹如沉在大地下的根须,一夜之间由防御转为牵制,而“网府”
之名也随律令而传,成了许都朝堂上最忌讳、却又无法回避的字眼。
弘农偏府,曹操静坐堂中,案前列着三份从东线送来的谍报。
第一道,说濮阳风环再无敌入;第二道,说雍丘政务署户籍初成、民户主动归附者千余;第三道,却是一封江东密信,言孙权密谋派使通澜台军,意图窥其政制。
他没有怒。
只是将手中玉简轻轻合起,转头看向一直立于案边的荀彧:“你说,若此人不止战而且能治理,不止能治还能引诸士之心……那汉室的这个‘正统’,还能立多久?”
荀彧缓缓拱手,语调温和却带着一丝冷意:“主公所忧,在我心中已久。
吕布昔日不过一莽将,虽有骁勇之名,然素无远图。
可如今——他不但设兵、布阵,还能立制、擘政。
他这一直不断给我们制造惊喜,臣始终无法看清他”
“所以该动他了?”
曹操轻声一句。
荀彧摇头:“不可战之。
布今以守势应天下,不出兵、不挑衅,名义不亏;若我等先动,则失仁名,反助其势,于我不利,臣建议先观之!”
曹操沉默不语。
荀彧继续道:“臣有一策。
可遣一信使入定陶,以朝廷之名向其表示‘朝廷欲调和四方之乱’,实则以问代试,察其志。”
曹操盯着荀彧半晌,缓缓点头。
于是,许都制议正式由荀彧起草,使者由老儒韩遂出任,携诏意、前往定陶。
此事不为天下知,却为中原真正的大棋局加入变数。
六月二十五,韩遂入定陶。
吕布亲设堂迎,不设兵围,不设御座,仅备一方大案、一壶冷酒、一册书信。
韩遂年逾六旬,久侍朝列,此番见吕布仍感心神一凛。
他以为见的是昔年战死沙场的悍将,但堂中人披青纹披风,冠整肃,气息不怒自威。
那一刻,他生出一念:眼前这人,不像是一个赫赫有名的莽将吕布,更像是落子棋盘的一手执局者。
“朝廷遣韩遂至,带天子书,及诸臣八问,前来慰问澜台军。”
韩遂施礼,言罢送上制文。
吕布接过,不急着看,而是请他入座。
他只是静静注视着这位许都来的老臣,目光中没有任何敌意,也没有客气,只是默默的看着,作为穿越过来的,他知道这曹操心中所想。
想罢,吕布便开口说道:“韩使远道而来,我澜台不设重兵,只设三问,你问我,我亦问你。”
韩遂微一错愕,却未拒绝。
吕布翻阅诏文,缓缓念出其中“八问”
之一:“‘澜台设网府,制度类朝制,却非帝命,是否欲取汉而代之?’”
他笑了笑,将卷放下,未答,只淡淡反问:“昔年曹公设丞相府、建中护将、封地六郡,可曾受帝命?”
韩遂哑然。
吕布再看第二问:“澜台军布风环、设风哨,今者敌不入、民不出,似固而不通,是否意在割据?”
他冷声一笑,道:“许都设诏台、出京吏、东令西召,若非割据,又是为何?我所设皆在护佑百姓。”
韩遂再无言。
第三问,问其网府设政、设赏、设税,是否欲自立一制。
吕布终于饮下一杯冷酒,抬头看向韩遂:“我之制,不自立,仅是为这乱世为百姓寻得一方庇佑。”
“若朝廷能治,我设政为何?若军中有律,我设赏为何?若户籍有统,我丈田为何?”
“你我皆非愚人。
你问我欲做什么,我反问你,汉室如今是谁在主事?是曹孟德,还是陛下?”
韩遂动容,却终无言。
吕布起身,未动怒,只道:“韩使回去后,可告诉许都:澜台不背朝廷,但更不依附曹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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