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尚早,天色刚由鱼肚白转为亮青。清竹苑内,秋日的晨风带着几分凉意,吹得院中那棵老桂花树的叶子沙沙作响。
卧房内,林月颜正细心地为陈锋整理衣冠。
她为他选了一件沉稳的靛蓝色直裰,腰间束着一条素色玉带,显得人愈发挺拔清朗,既有文士的清朗,又不失武人的英气。
她的手指灵巧地抚平衣领上的褶皱,又将他袖口处一丝不齐的线头轻轻捻掉,柔声道:“夫君今日要去拜会武安侯,虽说是商议私事,但秦叔毕竟是长辈,又是国之柱石,礼数不可废。”
“这身衣裳既不显得过于张扬,也不至于失了体面。”
陈锋任由她打理,目光温和地看着铜镜中妻子专注而温柔的倒影,伸手握住她微凉的手指:“还是夫人想得周到。我一个粗人,若无你时时提点,怕是要穿着一身短打劲装就上门去了,定会闹出不少笑话。”
林月颜被他逗得莞尔一笑,眼波流转,白了他一眼:“夫君又取笑奴家。您如今可是圣上跟前的红人,金陵城里谁人不知陈校尉文武双全?哪里还是粗人了。”
她转身从妆台上拿起一个早就准备好的一只小巧精致的紫檀木盒,小心翼翼地递给陈锋:“这是昨日奴家去库房寻来的,听叶管家说,是叶叔叔早年收藏的两支百年老山参,极为难得。武安侯和秦云大哥常年征战沙场,身上必有旧伤沉积,此物最是滋养元气。我们此去,名为商议,实为求助,空手上门总归不妥。此物既能显出我们的心意,又不落金银俗套。”
陈锋接过木盒,入手微沉,打开一看,只见两支形态饱满、参须完整的老山参静静躺在红绸之上,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他心中暗赞妻子心思缜密,这份礼物,确实比任何金银珠宝更能体现出对一位老将的尊敬。
“娘子思虑周全,为夫佩服。”他合上木盒,郑重地收入怀中。
门外传来叶承不耐烦的催促:“大哥,嫂子,好了没?再磨蹭下去,秦叔都要用午膳了!”
两人相视一笑,推门而出。
叶承正在院中挥舞着一根木棍,虎虎生风。见到两人相携而出,他立刻收了架势,将木棍往墙角一扔,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大哥,嫂子,可算准备好了!咱们这是要去武安侯府做什么?神神秘秘的。”
陈锋笑道:“去了便知。今日有桩大买卖,要与你秦叔商议。”
“大买卖?”叶承眼睛一亮,顿时来了兴趣。
一行三人走出清竹苑,穿过侯府前院。天已大亮,仆人们正忙着洒扫庭院。几个小丫鬟见到林月颜,纷纷行礼问安。林月颜温言几句,又嘱咐厨房多做些点心,给下人们加餐——秋日天凉,活计重,该补补身子。
陈锋看在眼里,心中暖意融融。他拉住林月颜的手,低声道:“这些事,自有下人操心。”
林月颜摇头:“叶叔叔清廉,府中本就艰难。这些下人跟着咱们,风里来雨里去,该体恤的还是要体恤。”她抬眼看他,眼中带着坚定,“夫君放心,这些小事,奴家能办好。”
陈锋点头,不再多言。他知道妻子素来心细如发,又善持家,有她在,自己才能心无旁骛地做大事。
……
武安侯府的马车早已候在府门外。与镇北侯府那辆马车不同,武安侯府的马车古朴厚重,车身漆色已有些斑驳,但轮轴结实,车厢宽大,透着一股历经风霜的沉稳。拉车的两匹马神骏非凡,却异常安静,显然是久经沙场的老马。
秦福老管家亲自赶车。他见到陈锋一行,连忙跳下车辕,恭敬地行礼。他年近花甲,须发花白,脸上皱纹深刻,但腰板挺直,眼神依旧锐利。他看向陈锋时,那张布满岁月痕迹的脸上努力想维持平静,但微微颤抖的嘴唇和泛红的眼眶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激动。
“陈公子,三公子,少夫人,快请上车。”秦福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伸手扶林月颜上车时,动作格外轻柔。
叶承走在最后,忍不住凑近陈锋,压低声音问:“大哥,这秦管家怎么……看着你跟见了亲儿子似的?太奇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