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官,别学今天这些人。”
一行人离开村庄时,身后火光渐熄,唯有一盏油灯在残垣中摇曳,像不肯闭合的眼睛。
三日后,他们抵达一处废弃驿站。此处曾是官道要冲,如今墙倾柱朽,唯有后院一口古井尚存。裴念决定在此暂居,并开始着手重刻《启蒙六书》原版。
林小砚日夜操劳,削木制版,研墨描字,双手磨出血泡也不肯停歇。夜里,裴念则召集附近村落中尚存良知的塾师、老农、退役老兵,围坐在井台边,开讲“辨伪课”。
第一夜,主题是:“**当权威说谎时,我们该怎么办?**”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秀才颤巍巍举手:“先生,若是皇帝下旨说是黑为白,臣子该顺从还是抗争?”
裴念答:“你不必立刻反抗,但你必须记住??你说过一句违心的话。然后每天晚上问问自己:我今天有没有再说谎?有没有让别人因我的沉默受害?当你哪天终于敢在奏章上写‘此议谬矣’四个字,你就赢了一半。”
第二夜,话题是:“**如何识别集体疯狂?**”
一名曾在京城参与迎神大典的中年妇人低声啜泣:“我当时真的相信了……看着太子站在高台上,说您马上降临,十万百姓齐声呼号,我觉得整个天地都在震动……那一刻,我宁愿自己是疯的,也不想做唯一清醒的人……”
裴念静静听着,然后说:“清醒从来不是舒服的状态。它意味着孤独,意味着你要承担别人不愿背的责任。但请记住??正因为有你在,这场疯狂才没有持续更久。你说你后悔参加?不,你应该骄傲。因为你是醒着走进梦魇的人,而这样的人,终将成为唤醒别人的钟声。”
七日之后,新刻的第一套《启蒙六书》终于完工。共十二册,每册百页,皆由裴念亲校,林小砚亲手刷印。他们将书装入竹篓,准备分送各地尚存的问学堂。
出发前夜,暴雨倾盆。
驿站屋顶漏雨如注,裴念坐在床沿,借着油灯修补一本破损的《逻辑入门》。忽然,门外传来急促敲击。
开门一看,竟是柳莺。
她一身黑衣,左臂缠着渗血的布条,面容憔悴,眼神却依旧锐利如剑。
“你来了。”裴念并不意外。
“我知道你会在这里。”她走入屋内,甩下雨帽,“清源司已被太子分割,忠于旧制的七十三人全部革职,另有十九人‘暴毙’于狱中。我现在是逃犯。”
裴念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
“为何走到这一步?”他问。
柳莺苦笑:“因为我拒绝执行《肃谣令》。我说那些书不是谣言,是根基。太子说我不懂民心,说我太过冷硬。可真正的冷硬,是看着百姓被谎言吞噬而不作为!”
她猛地抬头:“老师,您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不是他们篡改您的书,不是他们建迎圣台,而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真心相信您是神。他们在梦里见到您,在井水里看见您的脸,在风中听见您的声音。这不是欺骗,这是集体幻觉。当千万人共同陷入妄想,现实反而成了异端。”
&nb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