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
许靖姿站在屋子内,看着太医收回把脉的手。
景王靠在床榻上,墨发披散,清冷姿容如谪仙,不染尘埃。
太医说:“王爷最近莫非又劳累了?您的身子,得好好养着。”
景王语气寻常:“不过是帮姑姑描摹了几幅画作,不碍事……咳咳。”
他轻咳片刻,让下人领太医离去。
景王抬眸看向许靖姿,他面色略显苍白,却更衬得眉眼清俊如画,墨发披散在素色寝衣上,整个人如远山积雪般清冷出尘。
许靖姿被他这般看着,想起方才他昏......
夜雨初歇,山道泥泞如墨。裴念拄着一根枯枝为杖,缓步前行,衣角早已被露水浸透,贴在腿上冰冷刺骨。林小砚紧随其后,怀里仍抱着那几块雕版,仿佛护着最后的圣物。两人自京城归来已半月有余,沿途所见却愈发令人心寒。
每过一村,必见新立神龛,或供“裴师像”,或焚香祷告,更有孩童跪地背诵篡改过的《真言录》,声声泣血,自称“赎罪”。一座原本设为问学堂的祠堂,如今挂上了金漆匾额:“迎圣祠”;而真正愿读原书的人,反被斥为“逆民”,遭邻里排挤,甚至逐出乡里。
“先生……”林小砚声音低哑,“他们怎么就不信呢?我们带了真本回去,也说了真相……可为什么越传越歪?”
裴念停下脚步,抬头望天。乌云裂开一道缝隙,月光如银针洒落,照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
“因为你我带来的不是他们想要的东西。”他轻声道,“人饿极了,给一碗清水,他说不解渴;你若递一杯酒,哪怕它是毒,他也甘之如饴。百姓苦太久,等不来公正,便只能幻想一个能从天而降、挥手退灾的神明。我不是神,所以我救不了他们的梦。”
林小砚怔住。
“可您明明救过!”他忽然激动起来,“北境饥荒时,是您教人用草籽磨粉掺野菜做饼,活了几万人!西州疫病,是您写下《防疫八法》,命人张贴街头,官府起初不信,结果照做的村子死伤最少!这些都不是神话,是实打实的事啊!”
裴念微微一笑,眼中却无喜色。
“所以问题不在事实,而在人心。”他缓缓蹲下,拾起一块湿泥,在掌心压平,“你看这泥,本无形,但有人拿模子一扣,就成了方的、圆的、带花纹的。久了,人们就忘了它原本可以随意塑形。现在整个天下都在用‘裴师’这个模子,把活生生的思想压成千篇一律的偶像。他们不需要知道我做过什么,只需要一个理由??一个不用自己思考、不用自己担责的理由。”
林小砚低头不语。
良久,他忽问:“那我们还能做什么?”
裴念站起身,拍去手上的泥。
“种种子。”他说,“不是一次讲清道理就能改变世界,而是要让怀疑成为习惯,让提问成为本能。就像春风吹过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