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孝目光一凝,如古井投石。
“冲天宝藏,那倾尽黄王心血、寄托最后希望的秘藏,其重重生死机关,便是他呕心沥血所设。”鱼玄机目光投向虚空,仿佛穿透石壁,看到了金戈铁马的往昔,“黄王败亡,山河破碎。他化名李亿,携冲天宝藏之秘,辗转投入德王李裕门下。他以为,借李唐宗室余脉之力,或可挽狂澜于既倒,重扶社稷于将倾……他敬德王文韬武略,心怀天下,是个真正能成事的明主。”提及德王,她平静的声音终于泄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可朱温……”这个名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指尖一颤,陶盏中的水面荡开涟漪,“这窃国篡权的恶贼!他怎会容得下德王?怎会容得下李唐血脉?一杯酒,了结德王性命!九曲池浊流,吞没昭宗诸子!大唐最后一点星火,被他亲手掐灭!”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刻骨的恨意,在石室中回荡,震得灯焰摇曳。
“朱温不知从何处嗅到了风声,得知了李亿的真实身份,更垂涎那足以撼动天下的冲天宝藏图纸。”她攥紧了陶盏,指节发白,“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李亿……他知大祸将至,在劫难逃。他与我父亲,曾是黄王麾下生死与共的袍泽。我父战死沙场后,他便视我如己出。”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为保我一线生机,他以纳妾为名,将我抬入李家高门。不过月余,便寻了由头,一纸休书,将我扫地出门,送入这咸宜观,名为清修,实为避祸。他做得那般绝情,那般决绝,唯恐牵连于我……”
鱼玄机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如同被雨打湿的蝶翼,剧烈颤抖。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死寂的冰冷:“送我出府那夜,大雨倾盆。他只站在门廊的阴影里,对我说了三个字:‘活下去。’……三日后,李家阖府,自垂髫稚子至耄耋老仆,八十三口……尽数被屠戮于府中,血染阶庭!而他……在朱温面前,咬舌……自尽!至死,未吐露宝藏一字!”
字字泣血,句句含刃。石室内死寂,唯余那滔天恨意无声弥漫,沉重得令人窒息。鱼玄机手中的陶盏,“啪”地一声轻响,竟被她生生捏出一道裂纹。
“我侥幸得生,只因那日……我并非孤身一人离开。”她声音低哑,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李亿……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幼子,寄养在外。那夜,我怀中抱着那尚在襁褓的婴儿,一同被‘逐出’了李家……那是他最后的血脉,亦是朱温屠刀下,除我之外,唯一的漏网之鱼。”她抬起眼,看向李存孝,眼中是深不见底的寒潭,“那孩子,如今在极安全之处。”
她放下破裂的陶盏,指尖抚过左肩包扎的布带:“我曾机缘巧合,拜入一位隐世的女尼门下。五年寒暑,青灯古佛旁,我手中握的,不是念珠,而是剑。练的,不是慈悲经,而是杀人技。”她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如同淬毒的霜刃,“昨夜那一剑,本可了结那恶贼性命……若非那如鬼似魅的灰影!”
“精精儿……”李存孝沉声道,昨夜回廊上那诡异灰影的身法路数,与鱼玄机所言的“千面狐”特征隐隐重合。
鱼玄机眼中寒光爆射:“是他!‘魅影游魂步’,天下只此一家!他竟在朱温身边!这便解释得通了……难怪朱温能屡次躲过必杀之局!有这‘千面狐’日夜潜伏在侧,如同一条九命毒蛇贴身守护,刺杀朱温,难如登天!”巨大的压力与更深的恨意交织,让她的脸色愈发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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