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书,里头夹着个没封口的云锦锦囊,沉甸甸的坠手。
他指尖颤,解开金线,里头滚出一叠崭崭新的银票。
最上头那张“足色纹银壹佰两”
的字样,刺的眼睛疼,鬼使神差的竟伸手拿起,捻了捻那票子。
“五百两……”
这数字像冰锥子扎进脑子,压得他脊梁骨都弯了。
好个“赠书”
!
好个“明珠蒙尘”
!
这哪里是送书,分明是张寅的赃银,如今一股脑塞到他手里!
从今往后,他王升便是这桩腌臜交易里,收了钱、闭了嘴、得按人家心意办事的棋子了!
他猛地将锦囊掼在桌上,“啪”
的一声闷响,接着后退几步,一屁股跌在椅子里,手指狠狠插进头里,指节都白了。
窗外风雪呼啸,这风声吹的自己心烦意乱。
桌上油灯的火苗子忽明忽暗,把他扭曲的影子投在书架上,投在那本摊开的书和白花花的银票上,晃得人眼晕。
那银票在灯底下泛着惨白的光,“足色纹银”
四个字活脱脱是几张狞笑的脸,墨迹未干似的,细看竟像血珠子凝在纸上。
他猛地闭上眼,都是算计。
“清慎勤……”
他盯着门楣上那三个字,喃喃自语,声音哑得像破锣。
清?如今收了这赃银,哪还有半分清白!
慎?被人拿住把柄,如何能慎!
勤?为这等奸佞卖命,又为谁辛苦!
一生所求的风骨,在这两千两白银跟前,竟脆得像层窗纸,一戳就破。
再睁眼时,眼眶里布满血丝,只剩股子破罐子破摔的麻木。
他哆嗦着伸出手,却不是推开,而是死死攥住了那锦囊。
冰凉的云锦蹭着掌心,倒像烙铁似的烫。
他粗暴地把银票塞回囊里,仿佛要把这腌臜事埋进无底洞,接着抓起那本《大学衍义补》,“啪”
地一声狠狠合上!
“王福!”
他嗓子眼里挤出这两个字,在风雪声里透着股子凄厉。
那老仆早在外头吓得心惊肉跳,听见呼喊,几乎是滚进来的:“老爷!”
王升看也不看他,只把那书连带着锦囊推到桌角,动作僵硬得像个木偶。
他望着窗外漫天飞雪,声音里没了半分活气,只剩死灰般的沉寂:“把这书收好,搁在内书房最高的架子上。
没有我的话,谁也不许动。”
说罢便不再言语,只对着那盏孤灯,枯坐如槁木。
那书匣在灯影里投下浓重的影子,恰似一口钉死的棺材,把他这辈子的清名都钉在了里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