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梆子声刚敲过三响,夜色还浓得像化不开的墨,东宫偏院的角门却悄悄推开一条缝。老五澹台铢抱着满怀的彩色宣纸,像只偷了油的小老鼠,踮着脚尖溜进了太子书房。这小团子今日穿了身靛青色短打,针脚细密的衣料衬得他皮肤雪白,腰间别着个绣满石榴花的荷包,里面装满了各色糖豆,走路时还会发出轻微的“哗啦”声,活像个偷溜进学堂捣乱的顽童。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石板地上投出斑驳的梅枝光影,澹台铢兴奋地踮着脚尖踩过这些光斑,小短腿蹦蹦跳跳,像是在玩某种只有他懂的神秘游戏。偶尔踩到光影交错处,还会咯咯笑出声,声音轻得像落在花瓣上的露珠,生怕惊醒了沉睡的侍卫。
“老大说太子哥哥最近总皱着眉,肯定是书房太严肃了,要把这儿改造得温馨一点~”老五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调子一会儿跑向《江南春》,一会儿又拐到《童谣集》,把宣纸小心翼翼地堆在紫檀木案几上。这些纸颜色各异,看得人眼花缭乱——朱红的纸张边缘还留着宫廷专用的云纹暗记,分明是裁自没用完的请安折子;靛青色的纸质地厚实,边角带着细微的磨损,像是从边关送来的军报上撕下来的;最绝的是那几张明黄色的纸,纸张表面泛着淡淡的光泽,角落还印着极小的“御赐”二字,竟是御赐诏书裁剪后剩下的余料!
小娃娃踩着太子常坐的紫檀圈椅,小短腿悬空晃荡着,脚尖刚好能碰到案几边缘。他伸手去够高处那摞奏折,身子晃得像棵风中的小树苗,好不容易抓住奏折的一角,却差点把整摞奏折都掀翻。“太子哥哥整天板着脸,跟庙里的菩萨似的,肯定是因为书房里全是这些冷冰冰的折子!”他嘟着小嘴,把奏折一本本拿下来,按颜色分类放好,那认真的模样,活像个在整理宝藏的小管家。
晨光熹微时,天刚蒙蒙亮,负责当值的侍卫长李忠推开书房门,准备给太子收拾案几,刚迈进门槛,下巴就差点砸到脚背上——往日里庄严肃穆的太子书房,此刻竟变成了一片“汪洋大海”!
朱漆案几上铺满了茶水,水面上漂着一支威风凛凛的“水师舰队”。每艘战船都是用不同的奏折叠成的,有三桅大船,也有小巧的快船,船帆上还用朱砂笔工整地标注着“江南水患急报”“边关军情八百里加急”“户部税银清点奏疏”等字样,连字体都模仿着官员的笔迹,惟妙惟肖。青玉笔架被横放在案几中央,上面搭着几张纸条,纸条两端分别连着“户部粮仓”和“兵械库”——所谓的“户部粮仓”,是太子用来装点心的描金漆盒,里面还剩几块没吃完的桂花糕;而“兵械库”,则是太子最爱的端砚,砚台上还沾着几点墨渍,像是刚经历过一场“大战”。
最让人惊叹的是房梁上垂下来的千纸鹤,足有几十只,每只翅膀上都用极小的字写着朝廷官员的名字,还按派系分成了不同颜色:瑞王党羽的名字被写在屎黄色的纸上,清流派官员的名字用的是靛青色纸,太子门下的官员则用了朱红色纸。此刻这些纸鹤随着晨风吹进书房的气流轻轻晃动,翅膀扇动的样子活像在开一场微型朝会,场面又滑稽又壮观。
“这、这......”李忠结巴了半天,手指着案几,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突然低头,发现地上还蜿蜒着一条“护城河”——太子珍藏的上好松烟墨被溶在了茶水里,黑色的墨水顺着地面的缝隙流淌,形成了一条曲折的小溪,溪水里还漂着几艘小纸船,船身上写着“议和使团”四个字,正晃晃悠悠地往“突厥大营”方向漂去。那“突厥大营”,竟是太子用来装饰书房的一盆沙漠植物,仙人掌的尖刺被当成了营寨的栅栏,模样十分搞笑。“护城河”边还插着几面用彩纸做的小旗,旗上用歪歪扭扭的字体写着“小心暗礁”“税银过境,闲人免进”等字样,一看就是出自孩童之手。
太子澹台烬晨练归来,额头上还带着一层薄汗,月白常服的衣襟被汗水浸湿了少许,贴在身上勾勒出挺拔的身形。他刚踏进书房院的院门,就听见书房里传来奶声奶气的指挥声:“左满舵!快往左拐!没看见前面有暗礁吗?——哎呀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