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当那抹明黄色身影出现在殿门时,老五正从鹤灯上往下爬,小短腿在半空乱蹬,差点把灯上的夜明珠踢下来;老三抱着《周礼》往袖子里塞,书页间却不断掉出可疑的黄纸符;老二则忙着用弹弓瞄准丞相的乌纱帽,想试试能不能把那顶帽子打下来……最绝的是云懵懵,她不知何时摸到了太子身后,正用那方绣着朱雀纹的帕子给他擦额头的肿包,帕角的朱雀在阳光下红得刺眼,像团跳动的火焰。
皇帝眯着眼扫视满殿狼藉,目光像探照灯般在每个人脸上扫过,最终定格在太子额头的“忠”字包上。老迈的帝王突然笑了,笑得须发皆颤,连眼角的皱纹都堆成了菊花:“朕的太子……”他指了指那肿包,又指了指地上的门闩,“这是唱的哪出啊?忠字门闩撞忠字额头?”
满殿死寂中,老五突然从鹤灯上蹦下来,小短腿“噔噔噔”跑到殿中央,奶声奶气地喊:“回皇上,这是《忠字当头》第一折!”说着不知从哪摸出把迷你木剑,“啪”地拍在脑门上,“下回演《铁头将军勇撞金銮柱》,门票八折!还送太子同款忠字贴!”
老三赶紧捂住弟弟的嘴,可惜还是晚了一步。皇帝已经笑得直拍龙椅扶手,连冠冕上的珠串都颤成了波浪线:“好!好!朕准了!这戏听起来就热闹!”他抹着笑出的眼泪,突然指向云懵懵,“这丫头……看着倒面生得很。”
话没说完,四皇子澹台鹊突然从人群中钻出来,手里举着个冒紫烟的瓷瓶,瓶塞还冒着丝丝缕缕的香气:“皇上!这是娘亲特制的‘笑口常开’丹!闻一闻能笑三天,吃一粒能笑半年!”瓶塞拔开的瞬间,甜腻的香气弥漫开来,熏得满朝文武都忍不住嘴角上扬——包括那位刚被弹弓打过乌纱的丞相大人,此刻正咧着嘴傻笑,露出两排黄牙。
皇帝接过瓷瓶嗅了嗅,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震得龙椅都晃了晃。这个喷嚏像道赦令,瞬间激活了凝固的朝堂。太医令趁机给太子贴上“忠”字膏药,那膏药一贴上去,太子疼得龇牙咧嘴,引得众人又是一阵偷笑;户部尚书偷偷捡起地上的金瓜子,揣进袖中时还不忘朝老二使了个眼色;连最古板的礼部侍郎都开始研究门闩上的金粉配方,嘴里还念叨着“这金粉纯度不错,可用于祭祀”……
而太子此刻正盯着柱子裂缝里的蓝皮册子。册页被穿堂风吹得哗哗翻动,停在某页泛黄的纸上——那里画着幅简陋的堤坝图,标注人赫然是“南宫鹊”!这名字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因为老四澹台鹊的腰间,正挂着把刻有“南宫”二字的银钥匙,与云懵懵的钥匙样式极为相似。
“澹台烬。”皇帝突然点名,惊得太子的思绪戛然而止,像被掐断的琴弦。老帝王晃了晃手中的瓷瓶,瓶中药丸叮咚作响,“这丫头……”他指了指云懵懵,“朕瞧着面善得很。”
太子喉结滚动,正不知如何作答,忽见云懵懵从袖中抖出块素帕。帕子展开的瞬间,满殿哗然——那帕角绣着的半朵芍药,与皇帝珍藏在养心殿、据说从不离身的那方旧帕,分明是同一块料子,连绣线的色泽都分毫不差!
“回皇上。”老三突然跪下,声音清亮如磬,“家母常说,七年前江南水患那夜……”他故意顿了顿,等满殿竖起的耳朵都凑得更近些,才慢悠悠地说,“有个戴斗笠的老爷子帮她扶过药箱,还说她的医术能救万民。”
皇帝的手突然抖了抖,握着瓷瓶的手指关节都泛了白。那年他微服私访江南,确实扮作老郎中救过个姑娘,那姑娘当时抱着个药箱,哭得梨花带雨……记忆中的杏花春雨与眼前这张明媚的脸渐渐重合,老帝王浑浊的眼中泛起水光,像落了星星的湖面。
“那药箱……”皇帝嗓子发紧,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可是樟木所制?边角还缺了块?”
老三眼睛一亮,拍着小手道:“正是!箱角还磕掉块漆,露出里面的……”
“朱雀纹。”皇帝与云懵懵异口同声。满殿死寂中,老帝王突然大笑出声,笑得冠冕都歪到了一边,明黄的流苏垂在脸上:“好!好个朱雀纹!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