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无数个微型星系组成的,银河系的旋臂正绕着一颗发光的恒星缓慢转动——那恒星的亮度变化频率,和他胸腔里心脏的跳动完全一致。
推开门是间寻常的卧室,床单上印着小熊图案,书桌上堆着半本小学自然课本,封面上的梧桐叶插图被人用红笔圈了又圈。这是方武十岁时的房间,墙上还贴着早已过期的星际飞船海报,海报边缘的折痕里卡着一撮深褐色的粉末,和洞口的岩层粉末成分相同。
书桌上的台灯突然亮起,暖黄的光线里,一个穿着校服的男孩正趴在桌上画画。男孩的手背上有块淡青色的胎记,形状和方武耳后的那块一模一样。他画的是一片树叶,叶脉的尽头却连接着一个个旋转的星系,铅笔的笔触在纸面留下螺旋状的阴影,阴影里慢慢浮现出一行字:“树叶会记得星星的形状。”
方武的呼吸突然停滞——这是他十岁那年的画。他记得很清楚,那天看完《宇宙奇观》纪录片后,他花了整整三个小时画完这幅画,却在母亲进来时慌乱地揉成了纸团。可眼前的画纸平整如新,铅笔的碳粉在指尖搓动时,还能闻到淡淡的松节油味,和他昨天在老陈的农场闻到的生菜汁液气味完全相同。
男孩突然转身,脸上的笑容和沈溯在隔离舱倒影里的笑容如出一辙。“你看,”男孩举起画纸,树叶的脉络突然活了过来,顺着他的手臂爬上脖颈,在皮肤表面织成一张发光的网,“我们从来都不是观察者。”
方武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那些螺旋纹路已经蔓延到了肩膀,每转动一圈,他就觉得身体变轻一分,像有无数个微小的自己正从毛孔里飞出,融入洞外的星空。
沈溯的车在距离洞口百米的地方熄火了。他徒步穿过碎石堆时,手背的螺旋纹路突然开始发烫,像有烙铁在皮肤下游动。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小林发来的紧急消息:隔离舱A7的血液样本全部消失,容器壁上只留下一片梧桐叶的印记,叶脉的纹路里写满了“共生”两个字。
“共生?”他喃喃自语,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位天文爱好者的尸检报告——死者的大脑皮层下,发现了与硅基晶体共生的神经组织,那些组织的生长轨迹,与猎户座星云的气体流动图完美重合。
洞口的晶体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沈溯捂住耳朵时,看见方武正站在洞口的光晕里,他的工装外套已经被螺旋纹路覆盖,像穿着一件由星系组成的铠甲。“沈溯,”方武的声音里带着电流般的杂音,“你知道为什么阈值崩塌者会对微观形态产生共鸣吗?”
沈溯的目光落在方武耳后的胎记上,那图案正在缓慢变化,逐渐显露出隔离舱A7的舱门密码。“因为我们的大脑在重构认知体系,”他脱口而出,那些被忽略的线索突然在脑海里串联成线,“阈值崩塌不是保护机制,是进化。”
方武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皮肤表面的螺旋纹路开始脱落,像被风吹散的星尘。“进化需要代价,”他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胸腔里隐约能看见一颗发光的球体,球体表面布满了树叶脉络般的血管,“三年前那位天文爱好者没有死,他只是……完全融入了共振通道。”
沈溯的瞳孔骤缩。他想起档案里的记录,那位爱好者的死亡证明是他亲自签署的,可尸体在太平间里只存放了四小时就消失了,监控画面显示当晚的月亮轨迹呈现出完美的螺旋形。
“你实验室的地下三层,”方武的声音越来越轻,身体正在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其实是远古星际尘埃形成的共振放大器。你以为在研究我们,其实是我们在唤醒你。”
光点突然向四周炸开,沈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倒在地。他挣扎着抬头时,看见洞口的晶体正在融化,液体顺着岩层的纹路漫延,所过之处,碎石都化作了半透明的胶体,而那些胶体里,正悬浮着无数根头发——每根头发的毛鳞片下,都藏着与星系旋臂吻合的螺旋。
远处传来警笛声,沈溯摸出手机想联系小林,却发现屏幕上显示的不是信号格,而是一片旋转的星云。星云中央跳出一行文字,是小林的笔迹:“沈博士,隔离舱的墙壁在渗血,血里有树叶在发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