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车祸。
同村人倒车时把他给撞了。”
小雪困惑地回过身子,仰头盯着两个人,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是男孩?”
“是。
要是还活着,今年就十三了,个子不知道该长到多高了。”
妇女捂住了嘴里的呜咽,为在陌生人面前失态而羞惭。
老沙的喉咙哽得像塞了一团乱麻,他理解对方的感受。
白发人由黑发人送别,这才是自然规律。
而不是黑发人先离开了人世,留下白发人茫然地活在世上。
妇女猛然想起了什么,奔回屋内,出来时,颤抖的手里多了一小沓照片。
她把这些照片捧到老沙眼前:“这些都是他的照片。
这张,还有这张,你看,他都六岁了,在还尿床。”
老沙一张张翻看着男孩的照片,心如刀绞。
这个可爱的男孩,还能给父母留下些照片做念想。
而琪琪格的音容笑貌,全部存在于老沙的脑海里。
没有任何影像可以供他凭吊。
妇女没注意到老沙的手在不自然地发颤,她顾自絮絮念叨着:
“那天下午,他放学回家。
路上司机倒车没看见,直接把他撞到了墙上。
司机吓傻了,油门当刹车踩,一直不松开——我儿子的惨叫声,连隔街的人都听见了。
他们冲过来咣咣敲车窗,才把那个已经呆住的司机拽下来。
可我儿子流了太多血,救护车赶到时他已经没有气了——那天早晨他还说想买双球鞋,同学都有,他没有。
我说家里没闲钱,还跟他发了顿脾气。
我真后悔呀……”
老沙在心里重复着妇女的话:是呀,真后悔呀……
妇女继续回忆道:“当时我在家里洗衣服呢,没关院门,就冲了出去,邻居把我捎去了医院……从医院回来,我去了事故现场坐了会儿。
一整面墙都撞塌了,到处是碎砖块。
我的孩子,就是被躺在这些砖块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那时一定很疼吧?一定很害怕吧?要是我能替他疼就好了,要是我能把命换给他就好了……好想抱抱他,我好想再抱抱他呀!”
她捂着脸,泪水止不住地从指缝间流了出来,滴落在石板地上,洇出一片悲伤的痕迹。
老沙颤抖着嘴唇,凝视着哭泣的妇女,一句话也说不出。
小雪自觉地站起身,默默走了过来。
妇女哽咽着继续说:“之后的生活简直一团糟。
他爸说再要一个吧。
可我做不到。
我觉得那样太对不起孩子,好像要刻意把他从生活中抹去一样——我忘不了他,我不能忘了他!
那以后,他爸就常年在外打工,很少回来。
我知道,他也难受。
可我顾不上他了。
男人,没法真正理解一个失去孩子的女人,哪怕他是孩子的爸爸。”
小雪牵牵妇女的衣襟,把自己的手帕递了过去。
妇女悲痛得连腰都直不起来,她没有去接手帕,反而一把拉过小雪,抱在怀里嚎啕哭喊道:
“那司机,还是一个本家大爷,平时开车就不管不顾的。
别人说他,他也不听。
我没有让他赔钱,他家的情况我知道,赔也赔不起。
赔钱又有什么用呢?能把我孩子的命赔回来吗!”
妇女抬头对老沙哭喊道:“您知道吗?孩子死后,世界就变了。
对于我的隔壁邻居、打麻将的牌搭子、街上的闲人来说,那天不过是平平常常的一天。
但对于我,一切都不一样了。
从前满院子的花草,枯的枯,死的死、砍掉的砍掉,两三年的时间,院子就荒了。
我一遍遍地洗衣服、洗床单、洗窗帘,我得让自己忙起来,才不会难受到发疯……”
妇女松开肩膀上满是鼻涕眼泪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