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水车薪,让商会、粮商运粮补差额,他们的心是好的。”
“可商人逐利,要是他们暗中囤积居奇,查证要时间,灾民等得起吗?派钦差坐镇?呵呵,钦差又不是神仙,怎么保证他不被地方糊弄?怎么保证派去的小吏个个清廉?保障封锁区的供应,心思是好的,可‘源源不断’这四个字,要多少人力、物力、运力来撑着?地方已经烂成这样,官吏不是逃了就是死了,谁来组织?光靠军队?军队是用来打仗的,不是运粮的!”
“再有,抚恤重建,免赋三年?”
朱祁镇笑了笑,微微侧头,看着一脸自信的儿子道:“仁心是有的,可壮儿,你知道吗,两地经此一劫,十室九空,免赋税其实是无主荒地的税,重建家园的钱,又从哪儿来?还不是要从其他没受灾的州县加征,你知道什么叫‘牵一而动全身’吗?你今天免了桂林、黄梅的税,明天江西、湖广遭了水旱的州县也来哭穷,你免还是不免?朝廷的根基在赋税,赋税不稳,国本就动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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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祁镇这一连串的诘问,朱见沥听得心头颤。
他脸上自信一点点退去,他原本觉得周全的“对策”
,在父亲这鞭辟入里的剖析下,竟显得如此理想,甚至满是漏洞,处处都是难行的阻碍。
看着儿子皱着眉陷入沉思的模样,朱祁镇似乎觉得让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思考这些问题有些难为他了,于是笑了笑道:“壮儿,你是大明的太子,这治国一道,不是靠一腔子热血,也不是靠快意恩仇就行的。
它是在泥淖里一步一步的向前趟,在荆棘丛里硬生生的劈开一条路。”
“你要懂权衡,知妥协,更得会用人心。
官员为什么不尽心?要么是无能,要么是没顾忌,要么是没好处,杀头是‘顾忌’,可光有顾忌不够,还得让他们看到‘好处’:勤勉做事、上报灾情、安抚百姓的‘好处’。
比如说,把这次救灾的成效,直接和官员的考绩、升迁绑在一起;再比如说,设个‘安民奖’,重赏那些在疫情里做得好的底层小吏,清官图名,庸官图位,贪官……有时候也得给点甜头,让他觉得好好办事,比贪墨更‘划算’!”
“至于钱粮,”
朱祁镇叹了口气,“单靠朝廷调拨是下策。
得会借力,比如地方上那些乡绅大族,这时候正该让他们报效朝廷、博个清名,可以下旨劝他们捐粮捐药,朝廷给他们表彰,但绝不可给他们任何职衔。
灾后重建,也能引民间的钱进来,给他们垦荒、开商路的便利,朝廷要做的是搭个台子、定好规矩、保着公平,不是什么事都自己扛着。”
朱见沥听着父亲这番从没听那些翰林学士讲过、甚至有点颠覆他认知的“帝王心术”
,心潮翻涌。
他第一次这么真切地感觉到龙椅之下的乾坤比他想的要复杂、要深,甚至……带着点刺骨的寒意。
他之前想的那些,确实太书生意气了,太“干净”
了。
看着儿子眼里闪烁的光:有困惑,有震动,更多的是求知欲被点燃,那是对复杂现实生出的敬畏。
他走到朱见沥面前,手掌落在儿子肩上,欣慰的说道:“壮儿,你能为这事怒冲冠,能想出这些对策,足见你心里有百姓、有责任、有担当,这是做君主最根本的德行。”
“至于这里面的曲折、手段、平衡的法子……不是一天能学会的。
你才十五,急什么?从今天起,处置广西、湖广瘟疫的所有奏报、批文、调令,你每天早课后到乾清宫来,跟父皇一起看。
看父皇和大臣们是怎么处置的,你就怎么学。
要用心看,有疑问就问,朕要你亲眼看着,这江山社稷的重,亿万百姓的生死,是怎么系在这案头的文书里的,看着父皇怎么在这‘死绝’两个字后面,拼尽全力去挽回、去弥补、去挡住下一个‘死绝’!”
“记住今天的怒,更要记住此刻的不足。
父皇相信再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