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血的话音,如同一块被投入深潭的巨石,并未激起滔天巨浪,却让那幽深的水面之下,掀起了一股足以颠覆世界的恐怖暗流。
林河的心脏没有狂跳。
它在那一瞬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停止了搏动。
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疯血那嘶哑的、饱含着无尽悔恨与杀意的话语,每一个字都化作了一道冰冷的刻痕,被深深刻入林河的神魂之中。
血脉后裔……
青石城……
这两个词组,像两把生锈的钥匙,在林河的脑海深处,缓缓开启了一扇他从未想过要去触碰的、尘封已久的记忆之门。
门后,不是光明,而是更加深邃、更加令人不寒而栗的黑暗。
他想起了清溪村那间破败的茅屋,想起了那个在灾年里独自支撑、外柔内刚的寡嫂苏婉。
他想起了自己为了守护那份脆弱的安宁,第一次展露獠牙,震慑恶邻。
他想起了为了解决村民的猜忌,他将自己塑造成“山神使者”,将整个清溪村牢牢掌控在手中。
他想起了与钱掌柜的交锋,与听雨楼的博弈,与官府的决战。
他一路崛起,一路厮杀,将整个青石城乃至北地搅得天翻地覆。
过去,他以为自己是那场风暴的中心。
他以为所有的阴谋,所有的算计,所有的敌人,都是因他而起,冲着他这颗冉冉升起的乱世新星而来。
他为此自负过,也为此付出了粉身碎骨的代价。
然而此刻,一个荒谬绝伦、却又无比贴合逻辑的恐怖真相,如同一条潜伏在水底的毒蛇,悄然探出了它冰冷的头颅。
他不是风暴的中心。
他甚至……
连棋手都不是。
从始至终,他或许都只是一枚被摆在棋盘最显眼位置的棋子,一只被养得膘肥体壮、用以吸引所有猎人目光的猎犬。
而真正的猎物,那个让天机阁不惜布下如此惊天大局、甚至引来疯血这尊远古魔神的“血脉后裔”,一直都在他的身后,在他的庇护之下,安然地生活着。
是苏婉。
或者,是苏婉那从未谋面的、据说早已死在边关的丈夫,那个自己名义上的大哥。
这个念头一旦成型,便再也无法遏制。
它像最凶猛的病毒,瞬间侵占了林河的每一寸思维。
过往所有看似巧合的事件,所有不合常理的细节,在这一刻都有了全新的、也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