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一刻,陈霄的目光如炬,紧紧地锁定在江临身上。江临站在离他仅有几步之遥的地方,微风轻拂,他的衣衫微微飘动,仿佛一幅水墨画中的人物,侧脸线条流畅而清晰,干净利落。
然而,这看似优雅的画面,在陈霄眼中却完全不是如此。江临的存在对他来说,比任何狰狞可怖的凶兽都更具压迫感。陈霄的指尖不自觉地抠弄着掌心的老茧,那是他无数个日夜握着淬毒匕首、摩挲符纸边角所留下的痕迹。这些老茧见证了他的艰辛与努力,但此刻,它们却如同被水浸湿的棉花一般,软弱无力。
陈霄心中原本燃烧着的那股不甘之火,也在瞬间仿佛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寒风吹灭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怒不可遏地吼叫出声,会不顾一切地继续冲上去,与江临展开一场生死搏斗,质问他关于自己被迫害的女儿、被抓走的族人以及被搞垮的家庭,这一切究竟该如何计算。
可真到了此刻,看着江临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那眼睛里没有嘲讽,没有得意,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了然,像看一个在泥里挣扎却始终爬不出坑的虫子——陈霄忽然就笑了。
那并不是一种开怀的笑,而是一种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铁锈味的轻嗤。
他的脑海中开始不断地闪现出过往的种种画面。
多年前,在那场倾盆大雨中,他双膝跪地,跪在冰冷的雨夜中,面对着亡妻那已经失去温度的身体,他发誓要守护好他们的小家,无论付出多少代价。
数年前在那座废弃的工厂里,他紧握着最后一瓶保命药剂,对着他的兄弟们说:“再撑一天,我们就能成为麒麟的霸主!”那时的他们,充满了信心和希望,坚信只要再坚持一下,就能实现他们的梦想。
然而,今天,他带领着族人来到这里除魔,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惨败。
仅仅数小时,陈清雪就将他们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就连他自己,也不得不为了族人的安危而受制于人。
那些曾经被他视为坚不可摧的执念,如今却像被戳破的纸灯笼一般,瞬间哗啦啦地散了一地竹篾。
这些竹篾,仿佛一根根利箭,直直地扎进他的心口,让他感到一阵剧痛。
然而,他却连喊疼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
“怪物……”他的声音仿佛被风吞噬了一般,轻飘飘的,没有丝毫重量。这个词在他的舌尖上打转,却始终无法完整地说出口。
他所说的怪物,并非那些青面獠牙的怪兽,也不是传说中的恶魔。而是像江临这样的人,他们仿佛天生就站在云端之上,无需经历流血和拼命的过程,仅仅是动一动手指,就能让他所有的挣扎都变得如同一个可笑的闹剧。
他曾拼命地想要够到那个高度,哪怕是用尽全力,哪怕是伤痕累累。然而,对于江临来说,那不过是踮起脚尖就能轻易跨越的距离。他视若生命的东西,在江临眼中却如同敝履一般,被轻易地抛弃。
那一点点残存的怒意,早已在无数次的挫折和打击中被消磨殆尽,如今只剩下了铺天盖地的疲惫。他突然觉得自己好累,累得仿佛全身的骨头都散了架,只想就这样坐在地上,永远不再起来。
于是,那原本的笑声也渐渐变得黯淡,最终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带着气音的哀叹,就像是漏了风的风箱,发出的声音既微弱又无力,“唉……”
他缓缓地垂下眼睛,凝视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曾经捏碎过敌人的骨头,也曾经一笔一划地写过血书,可如今,却连握紧的力气都没有了。
快来真的斗不过啊,他心里暗暗叫苦不迭。
这并不是因为他在计谋上输给了对方,也不是因为他不够狠辣,而是从一开始,他就注定了无法战胜对方。
风呼呼地吹过,卷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了他眼底那一片死寂的灰色。
“终究还是……斗不过你们这些怪物啊!”他喃喃自语道,声音中透露出无尽的绝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