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烈猛然转身,双眸如炬:“三十万大军压境,你以为靠着我等残兵,还能守下去么?!”
军士们心中一凛,低下头去,不敢再言。
赵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沉郁,声音缓缓低沉:“我等拼死守城,不过是多争取一日、半日。是为了什么?!”
“不是为了这座城!”
“是为了城中的百姓!”
他一步一步,走到军士们身前,声音如雷霆般轰响:“若百姓早已逃尽,若这些老幼也弃之不顾,那我等拼死守城,又有何义?!”
“到头来,不过是一群无意义的枯骨!”
帐中鸦雀无声。
军士们皆低下头去,眼中闪过羞愧之色。
赵烈目光逐一扫过,声音缓缓放低:“传我军令,分出一队人马,今夜便护送老弱病残出城。哪怕护不远,能护多少,便护多少。”
“务必要让他们活下去!”
说到最后一句时,他声音已然沙哑,像是压抑着胸口的悲意。
——
命令传下去后,军营再次忙碌起来。
一些军士立刻收拾干粮、皮囊,准备随时护送。
另有军士去各处聚拢老人、病者、幼童,安置到一处,准备连夜启程。
街巷之中,哭声与低声安慰交织。
有白发苍苍的老人,紧紧攥着军士的手,泪水横流;有年幼的孩童,懵懂无知,只知道要离开熟悉的屋舍,依偎在母亲怀里小声啼哭。
军士们一边忙碌,一边红了眼眶,却不敢多说,只是咬牙搬抬,安置这些脆弱的生命。
——
赵烈站在营帐之外,望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这支队伍未必能走得太远。
三十万大军开拔之下,大地将震动如雷,天南地北皆不再安全。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要试。
因为这,便是他们此刻唯一能做的事。
赵烈缓缓闭上眼,心头喃喃:
“主帅,你若醒来,必会赞同我的决定吧。”
“我们守城,不是为了死,而是为了让更多人活下去。”
——
夜色渐渐笼罩。
平阳城内,篝火点点,映照出一张张肃穆的面孔。
护送老弱病残的军士们已然准备就绪,静候命令。
赵烈负手立在暗影中,久久未语,心口压着沉沉的重担。
他知道,真正的生死关头,即将到来。
而他们所能做的,不过是用血肉,换取一线生机。
清晨,薄雾未散,平阳城的天空呈现出一抹死灰般的颜色。
街道空荡,昨夜逃难的百姓留下满地零乱的行囊和弃置的车辙,仿佛一道道伤痕,刻在城池的脊骨之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湿冷的气息,夹杂着焦灼的味道,仿佛整座城池都在屏息等待某个无法避免的结局。
偶有几声婴儿的啼哭,从破败的屋舍里传出,很快又被母亲慌乱地掩住。
老人们拖着佝偻的身躯,缓慢地在街巷中挪动,他们的眼神空洞,像是随时可能倒下,却又顽固地不肯离开。
军营里,晨鼓声沉闷地敲响,却未能激起往日的肃杀与振奋。
军士们披甲而出,一个个目光闪烁,神色恍惚。他们的脚步没有往常的铿锵,而是带着犹疑和迟缓。
昨夜赵烈费尽心机,好不容易压下的躁动,在新一天的曙光下,又被彻底撩拨了起来。
——
“听说了么?敌军昨夜已誓师,今日随时会开拔!”
“真的假的?那可就是三十万大军啊!咱们这点人,能撑得住么?”
“撑什么撑!你们没听说么?援军根本不会来了!朝廷早就弃了咱们,这平阳城就是个弃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