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方多年钻研圆与径的比例——于是命人将此题写进所谓《术算纲要》,好借机招徕、甚至借自己的名头为那套新科举添一分声势。
至于信中所谓“陛下亲算”,十之八九只是用来哗众取宠的说法。
皇帝自有无数能人替他效力,真要有了什么数字,冠以“亲算”二字并不稀奇。
想到这里,他的心口又添了几分冷意。
在他看来,算道是天地之学,不容沾染半分粉饰与虚名。
一旦将它与权势、名誉混为一谈,那便离真理越走越远。
他缓缓地将信纸折好,放到长案一角,不再去看。
手边的竹筹被他重新握起,仿佛那才是他心中唯一值得信赖的器物。
可就在竹筹触到指尖的那一刻,他的心思却并未完全回到陶盘与比例上去。
那行字——“圆周常数”——仍旧在脑海深处闪着光。
不论他如何怀疑、不屑,那都是他近月来废寝忘食所求的数。
哪怕这只是个噱头,他也想亲眼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结果。
石宗方轻轻吐出一口气,抬手按住了额头。
他明白,自己的倔强与好奇此刻正在交锋,而这一次,好奇已经占了上风。
他在心中默默盘算:
如果这的确只是场虚张声势的招揽,他大可当面拆穿,了此一事;
若是意外地有几分道理……他也能借此印证自己推算的方向,未必是坏事。
屋外传来几声鸟啼,带着清晨独有的清脆与疏朗。
阳光已完全洒进院中,映得那封信上的红封绫带更为鲜艳,像是在无声地催促着什么。
石宗方缓缓站起身,走到门边。
他的脚步很稳,没有一丝犹豫。
在多年独居的院子里,他早已习惯了静坐苦思,可这一次,他知道,自己的答案不在陶盘上,也不在竹简里,而是在许居正手里。
他回头看了一眼长案,那上面散乱的绳尺、竹筹、陶盘在晨光中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是无声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他轻声对自己说了一句:“只是去看一看。”
语气平淡,甚至带着一丝自我安慰的意味。
随后,他吩咐妻子:“收拾一下,我要出门一趟。”
妻子并未多问,只是点了点头,替他在柜中取出一件干净的青色直裰。
这直裰虽旧,却洗得极净,领口袖口都被熨得平平整整。
换好衣衫后,他系上一条素色的布带,将头发束成一髻,用一枚木簪固定。
他的装束很简单,既不似朝中士人那般讲究,也无半分寒酸,正如他本人——不求外饰,却自有一股沉稳的气度。
走到院门前,他停了一瞬,像是在与这片安静的小院作别。
清晨的风带着露气扑面而来,拂动他衣襟的同时,也拂去了昨夜的些许疲惫。
他推开院门,青石巷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巷尾的转角处,隐约有行人的脚步声传来。
他并没有立刻迈步,而是稍稍仰头,看了看那一方被晨曦照亮的天——那是他多年在院中仰望的天色,如今似乎比往日更亮一些。
终于,他抬脚,走入阳光中。
他的步伐不急不缓,带着一种要去探究、要去印证的决心。
不论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他都要亲眼看一看——那所谓的“圆周常数”,到底是噱头,还是……真有几分真意。
石宗方的身影在巷口渐渐远去,只留下他的小院静静伫立在晨光里,仿佛那里面的陶盘与竹筹,还在等待主人归来,继续未尽的推算。
晨光才刚透过朱漆大门,映进许府的前院,廊下的台阶已被人来人往的脚步声踏得微微湿亮。
院内设了一张长案,案上铺满了《术算纲要》的抄本、竹尺、演算简册与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