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那一双眼,虽未抬起,却仿佛早已看透朝堂中所有人心中所思。
他在听——但不是在“听劝”。
他是在听一场威胁的尾音,在听一个老谋深算的臣子,如何一点一点试图将自己逼入死角。
时间仿佛在他的沉默中被拖长,王擎重站着,脸上还维持着那副“忠心可感”的神色,但眉眼间的锐气已隐隐浮现出一丝不耐。
可萧宁依旧未动。
他的指尖轻轻在扶手上敲了敲,很轻,殿中几不可闻。
只是这一点节奏的变化,却让许多本已屏气凝神的大臣蓦然心头一跳。
他终于抬起了头。
一双乌黑冷静的眼眸,在这一刻缓缓望向王擎重。
没有怒,没有笑,更没有不安,只有一种叫人莫名发寒的静定。
“王卿之言,朕听得明白。”
他说这句话时,声音平稳,不急不缓,如水中玉石落地。
“‘今日有病,是一日之病;若明日仍病,后日仍缺’,此言,着实新颖。”
他望着王擎重,目光沉静,却如刀锋未出鞘,寒意暗藏。
……
这一刻,清流中人几乎无不变色。
不是因为王擎重的威胁太过露骨,而是因为那位高座上的少年帝王,太沉静了。
静得不像话。
静得让人发慌。
许居正神色凝重,手中的奏板纹丝未动,却像被千钧之力压着。
他不是没见过朝堂争锋,不是没见过人言逼宫,更不是没见过皇帝动怒。
可唯独眼前这个年轻天子,他太冷,太静,太无声。
那份静谧中藏着的情绪,不是退让,不是克制,更不像是在权衡,而是一种叫人发怵的——预谋。
魏瑞冷冷盯着王擎重的身影,喉中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哼”,低声沉道:“这一手够狠。”
“是狠。”许居正叹息,“狠得不止是逼陛下,更是逼我们。”
“若陛下真怒,今日朝堂必崩。”
“新党绝不会留情,清流也无法全退,我们从前所谋的‘稳’,从今朝起,就再也保不住了。”
“你可曾想过?”他转头看向霍纲,声音低沉如压井古钟,“若陛下此刻发怒,罢斥王擎重,罢林志远,驱逐新党,那便等于拔刀断臂。”
“清流虽愿辅政,但如今新旧对峙,谁都不是铁桶一块。”
“若陛下此刻对新党开刀,那明日,满朝皆敌!”
霍纲神色一变:“可难道我们要让他威胁得逞?”
“当然不能让。”许居正眸光一厉,“但——更不能乱。”
“你看看那王擎重,步步为营,言辞不烈,句句有引。”
“前面说的是荐人,中间提的是缺席,最后一段已然将新党人名一一道来,末了再以‘空朝’相胁——他是故意压到这一步。”
“他太清楚陛下此番所冒之险,也清楚我们心中顾虑。”
“所以,他敢压。”
“压得稳,压得准。”
“陛下若不怒,那便被他牵着鼻子走;可一怒,便如火山喷发,连他许居正、我霍纲、甚至清流旧臣——都保不住这朝堂的格局了。”
霍纲咬牙,却不再言语。
他看得出许居正的顾虑,也明白如今的局势,远非剑拔弩张四字能描摹。
魏瑞此刻却是冷着脸,嗤然一声:
“那陛下便什么都不做?就由着王擎重在殿上耀武扬威?让他逼人到此等地步,还要忍?”
“忍到哪一天,整个朝堂都成他王擎重的戏台?”
“许居正,你到底要保谁?”
这一句带着火气,直接点了名。
许居正眉头一皱,目光却未起波澜:“我不是在保王擎重,我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