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一变,连许居正眼底都隐现警色。
——他这是在点名!
不仅点出卢修礼未到,还将今日未到朝的其他新党核心人物,一一列举在外,虽以“抱恙”为辞,实则分毫未掩其真实意图。
这不是单纯的告知,而是当众陈列兵力,炫示实力。
一句“皆未能入朝”,将整个太和殿外那条空出的朝臣列位,描摹得无比清晰。
那一列列空缺的位置,今晨在许多朝臣眼中不过寻常偶然,但如今在王擎重之言下,便如一道横贯朝堂的黑线,突兀而具压迫。
“这些人不来,只是未发声而已。”
“但他们,都认我为师,以我为先。”
“即使如此,我自当为他们发声。”
王擎重的眼神深处,露出一丝藏不住的锋芒。
“陛下,”他语气不变,继续说道,“臣等自不敢言扰圣意,只是兵部久悬,众望所系,若陛下所定之人尚未出列,臣等自当尽臣职,为陛下分忧。”
“卢修礼虽未能亲至,然才具可观,请陛下——慎思。”
这一刻,连最迟钝的朝臣也终于意识到:王擎重不只是荐人,更不是纯粹的“忠谏”。
这是一次,正式的威慑。
他并未高声相逼,亦未张扬狂语,却用最平静的语调,暗中亮出最深沉的杀招:
——你若不纳我意,便试试看这半个朝堂少了人是何等景象。
魏瑞冷冷盯着王擎重,面色冰沉如水。
他咬牙低声:“他这是明晃晃地亮牌子了。”
“再不制止,只怕下一步,就要直言胁政。”
霍纲亦沉声道:“王擎重这算盘打得好啊!不过,他也确实有底气!”
许居正却不动声色,轻轻一叹:“不是底气,是威胁。”
“兵部一职,是试探;今日空席,是兵法。”
“他明知陛下要定人,还要出列荐举,无非是告诉陛下——你的‘定人’,若不合我意,那朝堂之上,便无人与之共议。”
“他这是,要逼陛下低头。”
朝堂再起轻响,隐隐可见几位新党官员眉眼间微动,有人似有意欲出列,却终未动身,只将目光投向王擎重,显然是等着他的下一句。
而王擎重果然没有停。
他眼角微挑,声音渐沉,忽地再进一步,拱手深揖,朗声道:
“陛下,臣所荐之人,今日告病,诚是偶感寒疾。”
“但臣心忧者,并非一人之病。”
“若朝中诸臣,皆染寒风,长久不愈,朝堂之上空位日增,政事日繁,届时——恐怕陛下欲启议而无可议之人,欲成事而无人可任。”
“臣斗胆直言——他们今日有病,是一日之病。”
“但若明日仍病,后日仍缺……”
他缓缓抬首,语气已无一丝遮掩:
“那只怕,朝堂将现大规模的人员缺失。”
一言既出,举殿震动!
这已不再是旁敲侧击,而是明刀明枪地威胁!
——若你萧宁仍执意其人,我新党便以“抱恙”为名,集体不朝,抽空政务,令你孤臣独坐,言而无听,令政事寸步难行!
这是明明白白的“朝中离席”。
王擎重话音甫落,太和殿内宛如陷入一瞬窒息的静默。
所有人都望向那高高在上的御座,等着那位年轻的天子出声。
可萧宁,并未立刻回答。
他只是安坐其位,眼眸低垂,双手负于膝上,似是在细细咀嚼王擎重方才的每一句话。
外头晨光透过殿门,斜斜地洒在他墨色袍角上,映出一道沉静如铁的轮廓,周身金辉不动,仿佛雕塑。
他的面色平静得近乎冷漠,甚至没有半点波澜,眉眼如常,唇角亦不见动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