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满朝衙署一大半文官,都是他们旧部,陛下若一纸诏令尽逐之,整个东都政务,怕立刻瘫痪。”
“那怎么办?”霍纲声音微紧,“难道我们……要放任不管?”
许居正摇头:“不是不管。而是——陛下自己恐怕都知道,这一仗,不是一日能打赢。”
“他敢启魏瑞,是在立威;他敢用边孟广,是在取信;他将我推上大相,是在封喉。”
“封谁的喉?”
“——封新党的喉。”
“告诉他们,再闹,再推,再联手,皇帝也不依了。”
“可陛下,怕是托大了。”霍纲低声,“蛇虽出,但多如藤蔓,一斩不断。”
“这朝堂,真的……还撑得住这一场变局吗?”
三人皆无言。
不时。
亭中酒意已散,风声却起。
许居正拂袖斟酒,袍袖轻摆,盏中微微荡出一圈涟漪。他低头看了眼这圈涟漪,忽而叹息了一声:
“打蛇容易,打死难。”
霍纲靠在一侧石柱,神情沉肃,低声道:“若不打,朝局迟早被反噬;可若要打,如何打?”
“当断则断,不然反受其乱。”边孟广皱着眉道,“新党之人,已非一朝养成,林志远与王擎重皆非庸才,陛下若真意清洗,不能迟疑。”
许居正却摇了摇头:“打,当然要打。但现在的问题是,打完之后,谁来补?”
三人皆沉默了。
“今日之朝局,看似清流占了上风,实则虚浮。”霍纲缓声说,“我们有大相,有左相,有陛下信任,可细观六部之中,有哪一部不是新党执笔?”
“如今朝局,大势已定。”
“我们真正的难处,不在今日,而在明日。”
霍纲抬眼看他,眉头微皱:“是啊……这么一想,打蛇还真不是个好办的事情啊……”
“补缺。”许居正将酒盏放下,语气低沉,“我们清流,撑得住上位者三两人,撑不住三百府台、六部司署。”
“陛下要打蛇,咱们都看出来了。新党从中枢至地方,恐怕都要洗牌。”
“可问题来了。”他一顿,语气更低,“拔了林志远的人,谁来补?”
这句话出口,小亭顿时安静下来。
边孟广缓缓将酒盏放回案上,眉头皱成川字,眼神沉了下去:“……这才是真正的麻烦。”
“打他们,容易。”霍纲接道,“他们贪,他们狂,他们目中无人,有错处就能罚,有言罪就能逐——”
“可把他们全拔了,朝廷怎么办?”
“这朝廷,还怎么转?”
许居正闭了闭眼,低声道:
“吏部十三司中,有九司是林志远、王擎重提拔的亲信;礼部上下,大半出自新党学脉;工部与盐铁,更是多年累积的骨干,几代递用,根深叶茂。”
“这些人不是什么无名之辈,而是今日朝政真正的‘手脚’。”
“如今若照陛下之意,把这些蛇一条条都打了……那天子的船桨,还剩几根?”
边孟广手指轻轻扣着案几,一字一顿道:
“清流中人,多是守道、持节、讲学之士,长于议政、善于谏言,却未必习得庶务执政。”
“若真叫这些人替补上去,可能连如何拟一道粮折、发一道银契都不清楚。”
“再者……地方官缺,谁补?司吏空缺,谁替?三司六部一旦抽空,整个中枢就要陷入停滞。”
“朝政不能断线,庶务不能悬空。”霍纲轻轻摇头,“这不是打蛇,是砍腿。”
“不是毁党,是自毁。”
话至此处,三人俱都陷入沉思。
灯火如豆,烛影微微摇曳,映得他们面色愈发沉重。
“我们不是怕陛下打。”许居正轻声道,“而是怕他打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