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在雪地里站得太久,绣鞋早已湿透,十根脚趾冻得针扎似的疼。
“什么良心现”
她盯着内殿那幅绣着青鸾的锦缎门帘,帘后透出的暖黄烛光像在嘲笑她白日的沾沾自喜,“分明是换个更精致的笼子继续熬鹰!”
油灯突然爆了个灯花,惊得她浑身一颤,这才现牙齿不知何时已咬破了舌尖,满嘴腥甜,远处传来三更的梆子声,在雪夜里显得格外凄清。
她郁闷地将包袱重重扔在榻上,心里把这未来暴君翻来覆去骂了千百遍。
。
门口忽地传来敲门声,程念撇了撇嘴上前将门打开。
“这位姐姐有何事?”
程念看着眼前人,想起这是之前扔给她令牌,眼角眉梢尽是傲慢的那个小宫女。
“张嬷嬷让我来通知殿下。”
那宫女语气平淡,目光扫过程念时,似乎觉得有些眼熟,话说到一半忽地记起那日雪地里的情景,脸上神色不免掠过一丝古怪的鄙夷,“娘娘让殿下明晚去暖香阁中一起用晚膳。”
“喏,我会转告殿下的。”
程念正在气头上,也没太在意门外之人的脸色,只想赶紧打走,说完便“砰”
地一声关上了门,动作间带着些不耐烦。
她深吸一口气,调整表情,不情不愿地将匣子抱着走向内殿。
只见顾裴正端坐在一张紫檀木书案前,提笔写着什么,侧脸线条在透过窗棂的微光里显得异常沉静,完全不像个孩子。
“殿下,”
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恭敬,“方才来人传信,贵妃娘娘让您今晚去正殿用晚膳。”
“昭容娘娘生前交代收着的匣子也取来了。”
说完,程念穿着粗气将匣子抱放到了桌上,别看这匣子里面没多少东西,却犹如千斤顶般重,程念暗自嘟囔着。
顾裴置若罔闻,笔尖在宣纸上流畅地移动,出细微的沙沙声。
待收笔,方瞥了眼匣子,交代道,“你且先看管着这匣子,孤有需要会告诉你的。”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在青鸾殿的时候还留了些药,找个时间煎了。”
“喏”
程念暗中撇了撇嘴,抱着匣子,欠了欠身转身走了出去,她此时若是走近细看,便会惊觉那纸上勾勒的并非寻常习字,而是一幅标注着宫中要道与卫戍点的简略地图。
昭容殿正殿
殿内熏香更浓,暖意融融,何贵妃斜倚在铺着雪白狐裘的贵妃榻上,身上是流光溢彩的织金银线六幅罗长裙,外罩薄如蝉翼的云霞色大袖披衫,一只染着鲜红蔻丹的玉手从银泥刺绣披帛中慵懒伸出,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趴在她腿上的小女儿顾嘉宜柔顺的头。
“母妃,你快管管皇兄!”
顾嘉宜抬起娇俏的小脸,气呼呼地指着身后慢悠悠踱步进来的十皇子顾崇义,“他总是捉弄我!
今日在国子监,又是他害我被崔太傅责罚了!”
何贵妃美眸低垂,宠溺地看着女儿,红唇微扬,声音柔得能滴出水:“你啊,定是又淘气了。”
她指尖不经意地划过顾嘉宜细嫩的耳垂,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亲昵。
“母妃明鉴,”
顾崇义大步上前,小脸绷得紧紧的,一派严肃,“若非妹妹在太傅讲《论语》时酣然入睡,鼾声微起,太傅又怎会动怒责罚?儿臣举手答问,不过是尽学子本分。”
“皇兄你胡说!
分明是你…”
顾嘉宜嘟着嘴还想反驳。
“好了,收拾收拾,准备用晚膳了。”
何贵妃拍了拍女儿的手背,“你们九皇兄明日也一同与我们用膳。”
她抬眼,目光扫过一双儿女,最终落在顾崇义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那个讨厌鬼怎么来了!”
顾嘉宜立刻皱起小脸,满脸毫不掩饰的厌恶,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嘉宜!”
顾崇义立刻出声呵斥,眉头微蹙,十分不赞同妹妹的失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