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侍郎薛荏第一个拂袖出班:“面圣岂容遮颜?即便曾有战功,此亦为逆上。”
他声线刻意拖着长腔。
站在他旁边御史中丞和兵科给事中交换眼神。
今日三公五寺联合上折,早有人暗示这一幕。
夙柔执笏:“下官荆州刺史,李狗蛋,臣容有恙,风沙伤面,恐惊圣驾。”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透铁。
她摘面具怕吓死这帮人噢。
更何况,自己又没杀人,戴面具管他们啥事儿!
管的真真宽!
“薛大人莫非要我当面揭开血痂,污你朝服?”
皇帝身边的常内侍叫他们进去。
龙椅上的小皇帝打了个哈欠,挥手似赶苍蝇:“方才便听见你们在殿外为了我师父的面具争吵,朕不介意!”
薛荏嘴角尚扯动。
师父?
这人看起来似乎是个不大的女子。
自古以来,教导皇上和皇子的太傅不都是博识的男子吗??
哪里来的黄毛丫头,在皇上面前招摇撞骗!
实在是可恶!
薛荏上前一步,恭敬道,“皇上,此次大漠内忧外患,若不是宫将军出手帮助,大漠定然是渡不过此次劫难,这位想来就是宫将军娶进门的那位夫人,既然是宫将军的夫人,随军有功,面圣时也该以真面目示人,遮遮掩掩,莫不是见不得人?”
夙柔也站了出来,“我虽然是宫家的少夫人,可此次大漠内政问题是我领兵,你怎将功劳全都归功于了我夫君?”
夙柔这话一出,朝堂议论声而起。
薛荏冷哼一声,“带着面具遮遮掩掩,你说是你领兵便是你领兵?”
这是非要她将面具给摘下来了。
薛荏以为夙柔不会将面具摘下来的时候。
却听得夙柔忽搁置笏板,伸手扣住面具。
金片在指下翻转,像流星坠地,啪嗒落地。
满殿瞬间无声。
那是一张倾城无俦的脸,光洁如初雪,唯左眉尾一道极淡刀痕,宛如新月照碎冰。
却有人认出,她是夙柔。
“夙柔不是嫁给了沈家老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一年以前就已经死了啊?”
“但若真是夙柔,她说的那就未必是假话。”
……
众人七嘴八舌。
议论什么的都有。
夙万之女非巡场女子能做。
百官愕然,他们眼前的这个夙柔跟一年前的那个夙柔比,除了脸上那倒伤疤其他一般无二。
说起这个。
他们就有人想起来。
一年前似乎就有传言说,夙柔嫁进沈家后,一家三口死于中毒身亡,却有人看到她出现在大街上。
是假死脱身为了摆脱沈爻。
薛荏脸色煞白,怀疑自己早被人算计。
夙柔却把面具轻踏脚下,朝小皇帝走三步,停于七尺内。
御前带刀侍卫齐刷刷拔刀,寒光乱闪。
小皇帝猛然睁眼,将案上镇纸龙龟砸向侍卫,“收刀!谁敢无礼?!”
龙龟落地,碎成两块。
金鼓未响朝议未开,却在此静默。
夙柔抬手,掌心向上对着小皇帝,她手心上拿着的,正是玉玺。
“东西还你了,臣千里奔波,脚下酸疼,龙椅借我坐半刻歇脚?”
声音柔,却像塞外驼铃在霜夜回荡。
众人屏息,以为她要转身的那一刻——她却果真一步跨前。
小皇帝竟哧地笑了,自龙椅起身拍拍衣摆,“还望师父不要嫌弃。”
一句话像火石落井,轰然炸碎满殿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