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先王留下来的子嗣。
按照规矩,先王留下的子嗣为了防范有谋权的意图,会被全部刘芳变成奴隶。
十九公主作为未来整个大漠的大妃留了下来。
安德烈不会留着十九公主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但他可以保十九公主,更要保住大漠的颜面。
大漠的夜风带着砂砾刮过最后一片营地。
帐外篝火噼啪,断弦的马头琴卧在残灰里,像一具未寒的遗骸。
夙柔立在逐渐熄灭的火光旁,风把她的兜帽吹落。
她耳畔仍回响着白天在军鼓与沙浪里升起的喧闹:驼铃、铜锡鼓、胡笛合奏,两门亲兵伴着部族长者的祝词把并蒂花系成结。
那是一场与中原的习俗截然不同的婚礼。
安德烈换了大红织金的提花长袍,头戴雄雉羽的王冠,十九公主面纱半覆,却在跳火圈时笑出清脆声,掀起的银铃叮叮当当落满许多人的耳朵。
夙柔远远看,却被宫煜忽然拽住袖口。
“大漠的嫁衣果然好看。”
她轻声感叹,“竟把骆驼柱当成喜极而泣的座,新娘从沙丘顶端滑下来,像鸽子从天而落。”
话一出,宫煜掩不住笑:“我拿朝堂牌位给你做了个秋千算什么?”
语气漫着酸意。夙柔逗他,“牌位被我闭眼求婚时坐断了。”
两人便这样在席里互相伸手抢卤驼蹄喝大口骆驼奶酒,耳旁祭司的诵经声混着醉意渐远。
天方微亮,送行的队伍沿驿道站列。
十九公主还睡在洞房,只剩新郎安德烈一人送他们。
大漠凌晨冷得骨头打颤,他竟连最外层的皮裘也没穿,胸膛上映出孤星的反光。“我等你再来。”
他张开手,像要与风沙拥抱。
宫煜先皱眉,撩袍下马,顺手丢过去厚厚的阿曼尼披风:“你就不能在她面前穿多点?”
这披风刚落安德烈臂上,又被他掷回去,“南国干燥,不留汗味,给你,省得夙柔路上受冷。”
宫煜眯眼,“最好连披风也不用穿,真光着送她。”
夙柔在马车窗口咳了一声。两位男人同时回眸。
她朝安德烈摆手:“我们真走了。下回带上十九来玩。”
三声鼓响,车轮沿新辟的御道碾压尘沙,从大漠到南国须得七日七夜。
出关那刹那,夙柔撩开车帘最后朝安德烈看了一眼。
那少年骑在骆驼上,赤铜色的脸被黎明照得如铸件,她胸口忽然生出一点涩。
仿佛有人把塞外的沙吹进南国的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