桩基,将储罐建在浮动平台上,用钢缆固定在岸边,既不破坏历史结构,又能适应沉降。」
赫尔曼的目光在浮动平台图纸上停留了很久,忽然对卡尔说:「以前有个风暴潮,我父亲就是用这种方法保住了3号仓库。」
争论像易北河的潮水般涨落,从环保标准到人员培训,从收益分成到设备维护,每个条款都被反复冲刷。当克洛德提到「外资管理权占比」时,赫尔曼突然合上笔记本:「汉堡港的‘掌舵人’必须是德国人——就像我曾祖父说的,船可以租,舵不能让。」
中午的盒饭简单得近乎严苛:黑麦面包抹猪油,腌黄瓜切得像港口的木桩,还有一小罐鲱鱼罐头,腥气透过铝箔纸漫出来。卡尔和克洛德边吃边争论,面包屑掉在数据报表上也浑然不觉。唐·本杰明看着赫尔曼用银刀将面包切成均匀的四块,突然懂了这顿饭的用意——在德国老派贵族眼里,克制与精准,比饕餮更重要。
「舒尔茨先生,」唐·本杰明拿起腌黄瓜,「19世纪的码头工人也吃这个吗?」
老人点头,眼里闪过怀念:「我曾祖父总说,腌黄瓜的酸能提神,就像港口的雾笛,再困也得睁着眼。」
下午五点,当双方还在为「历史建筑维护基金占比」僵持时,赫尔曼突然站起身:「今天就到这里。」他看向唐·本杰明和米歇尔,「我妻子做了晚餐,是我曾祖父传下来的食谱,去尝尝?」
舒尔茨老宅藏在橡树林里,木房子的梁上悬着艘19世纪的帆船模型,帆索细得像蛛丝。赫尔曼的妻子英格丽穿着深蓝色围裙,端上的晚餐透着不容置疑的固执:铁盘里是烤猪肘配酸菜,肘子皮烤得像礁石般焦黑,酸菜切得粗细均匀,旁边摆着六颗煮土豆,大小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1872年的做法。」英格丽用围裙擦着手,「我曾祖母跟着商船学的,说水手吃了能扛住三个月的风浪。」
餐桌中央摆着个锡制酒壶,赫尔曼倒出琥珀色的酒液:「这是吕贝克的朗姆酒,19世纪的船长都用它来消毒伤口——比现在的酒精靠谱。」
唐·本杰明看着猪肘上焦黑的皮,忽然清了清嗓子:「舒尔茨先生,来之前我查了些资料,看到个关于1889年汉堡港的故事,不知道您听过没有?」
赫尔曼挑眉:「哦?」
「那年冬天,易北河结了冰,」唐·本杰明的声音沉下来,像在讲述一个古老的传说,「有艘美国货轮被困在冰里,船长急得快要跳河——船上装着给俾斯麦的礼物,耽误了行程要掉脑袋的。当时负责港口调度的,正是您的曾祖父。」
老人的手顿在酒杯旁,英格丽也停下了切土豆的刀。
「您曾祖父没调破冰船,」唐·本杰明继续说,目光扫过墙上的老照片,「他让人把港口的旧麻绳浸了朗姆酒,一圈圈缠在货轮周围,再撒上盐。麻绳燃烧的热量融化了冰层,货轮在涨潮时刚好脱困。」他笑了笑,「最妙的是,他让船长把礼物里的雪茄分了一半给码头工人,说『功劳是大家的』。」
赫尔曼的眼睛突然红了,他放下酒杯,从书架上抽出本皮面日记:「你怎么知道的?这是我曾祖父的日记,从来没对外人看过。」
日记摊开的那页,果然记载着破冰的经过,旁边还画着麻绳缠绕的草图。唐·本杰明的心落回肚里——这是团队的力量,他们翻遍市立图书馆的旧报纸找到的,特意让他背熟。
「我在海事博物馆的档案里看到过记载。」他轻声说,「觉得您曾祖父的智慧了不起——解决问题的办法,往往不在账本里,在码头的风里。」
英格丽突然站起来,又倒了杯朗姆酒:「这杯必须敬我曾祖父!也敬你,孩子。」
猪肘的焦香混着朗姆酒的甜,在空气里酿成奇异的暖意。赫尔曼用刀切开最后一块土豆,突然说:「你们的方案,我同意,但有两个改动。」
他竖起一根手指:「浮动平台由卡尔和克洛德共同设计,德国团队负责结构,你们负责技术——就像我曾祖父和美国船长,各出所长。」
唐·本杰明点头:「很合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