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却异常清晰。
“草原的十八部雄鹰已向您垂下翅膀!”
“金狼旗的光芒在您的马蹄前黯淡。”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积蓄著最后的力气,声音陡然拔高。
“苍天覆盖之下的辽阔大地。”
“草原,终於等来了它唯一的太阳!”
“愿长生天永远保佑您!”
这最后的呼喊如同惊雷。
所有部落的首领齐刷刷地单膝跪倒。
山风卷过,吹得托盘上那些象徵著屈服的皮卷哗哗作响。
陆沉舟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那些皮卷,每一卷都是无数场惨烈搏杀、无数战士殞命沙场换来的战利品。
初冬的晨光。
带著一种近乎吝嗇的温和,迟疑地爬上將军府东苑的窗欞。
院子中。
几个小小的身影裹著厚厚的锦袄,正追逐著掠过庭院的寒风。
稚嫩的笑闹声穿透了窗纸的阻隔,带来几分不合时宜的喧腾生气。
“慢些跑,仔细摔了!”
一个清亮又带著点无奈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甄宓一身石榴红的新裁冬装。
鲜艷得像雪地里骤然跳出的火焰,衬得她年轻的脸庞愈发娇艷。
“大姐。”
甄宓来到白凤仪的身后,望著镜子的人影,又將桌上的髮簪替她盘起青丝。
“前街的瑞福楼,新进了一批上好的湖州丝绒。”
“说是从南边水路刚运抵的,顏色鲜亮极了。”
“我们今日去瞧瞧给孩子们裁几件新年的斗篷,也给给府上添点喜气。”
她顿了顿,扬起更明媚的笑意:
“尤其是小满那丫头,成天惦记著要件红的呢。”
白凤仪慢慢梳理著垂落的一缕乌髮:“府库里的料子还多著,不必破费。”
“將军在外,府中一切当以节俭为上。”
“孩子们的冬衣,前几日不是才让针线房赶製了新的”
甄宓莞尔:“只是孩子们长得快嘛!”
“虎头那小子,才半年功夫,去年的袖子都短了一截了。”
“还有鸞芝,小丫头片子,心思可多著呢……”
她絮絮地说著孩子们的琐事,像一只不知疲倦的雀鸟。
午后的暖阁,熏笼里炭火静静燃烧,散发著乾燥的松木香气。
宋清秋端坐在临窗的矮榻上,面前摊开一卷厚重的《明河录》。
长子陆迟已经八岁,身板挺拔,眉宇间已隱隱透出男儿特有的英气。
只是此刻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神专注地盯著书页上那些繁复的山川脉络標记。
次子陆准七岁,性子跳脱。
小手握著一柄小小的木剑,心思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
“此地古称河套,水草丰美,沃野千里。”
“控扼阴山,襟带黄河,实为北疆锁钥。”
宋清秋的声音不高,如同清泉流淌在暖阁里,她將书中的知识娓娓道来。
她纤细的手指,沿著书页上墨色的线条轻轻划过:
“你们父亲,此刻,大抵就在这一带与突厥周旋。”
“此地开阔,利於骑兵驰骋,却也难守。”
陆迟听得入神,小眉头紧锁,忽然抬起头:
“六娘,书上说那里风沙极大,冬日苦寒。”
“爹爹带的冬衣够厚实吗他肩上的旧伤,遇到阴冷天气会疼吗”
最小的女儿陆凤芝,裹得像只圆滚滚的小雪球,依偎在宋清秋身侧。
眼神时不时瞟向两位哥哥还有那本厚厚的书,小脑袋一点一点地打著瞌睡。
宋清秋的声音顿住了,她垂眸看著书页上“河套”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