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昨日小卖部门口的公开与充满敌意不同,今天的地点设在佟真大姨。
一间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堂屋,炉火烧得正旺,驱散了冬日的寒意,也营造出一种相对私密和安全的氛围。
叶勤勤、韩述与佟真、佟真的妈妈——一位面容和善但眉宇间带着生活磨砺痕迹的中年妇女,以及佟真那位说话更利索、见识也似乎更广些的大姨围坐在一起,手捧着热气腾腾的枣茶。
为了这次交谈,叶勤勤昨晚精心准备了提纲。
她没有一上来就单刀直入,追问黎家旧事,那会显得过于功利,而是笑着看向佟真的妈妈,语气真诚地夸赞道:“阿姨,真羡慕佟真,有您这样开明又能干的妈妈。
看她一个人在帝都也把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待人接物又周到,就知道您培养得多好了。”
这话显然说到了佟真妈妈的心坎上,她脸上立刻绽开了朴实而欣慰的笑容,带着点自豪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哎呀,你这姑娘真会说话。
她啊,就是自己还算争气。
我们做父母的,没啥大本事,不就是盼着孩子好,能走出咱们这村镇吗?”
这简单的一句话,瞬间消弭了陌生感,将彼此的距离拉近,气氛变得如同炉火般融融暖热起来。
叶勤勤见时机成熟,才巧妙地将话题引向正轨,她语气温和,带着探究而非审问:“阿姨,大姨,我们这次来,其实也是对黎阳镇的人文历史、风物往事挺感兴趣的。
昨天听了一些……说法,但我们觉得,一个事情总有多面性。
我们想听听你们记忆里的,黎枝……是个怎样的人呢?”
佟真大姨快人快语,先开了口,语气里带着一种过来人的评判:“黎枝啊……长得确实是那个!”
她伸出大拇指,“是真勾人。
要不当年‘镇花’的名头能落在她头上?那眼睛,会说话似的。
男人看了,都会多看几眼。”
这话里,依稀还能听到一丝昨日男性视角下的余韵,将美丽与“勾人”
划上了等号。
佟真妈妈接过话头,叹了口气,语气里多了几分世事无常的感慨:“但老天爷是公平的,给了你一副好皮囊,往往就不会给你一帆风顺的好日子。
黎枝呢,头婚嫁的是镇上运输队的司机,那时候还是很风光的!
旱涝保收。
可惜,雪宁那孩子刚学会说话,大概两岁吧,她男人就出车祸没了……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女人嘛,总得有个依靠,要不一个人拉扯个孩子可太难了。
所以守了大概一年吧,经人介绍,就改嫁给了李春盛。”
“那……李春盛对黎枝怎么样?”
叶勤勤顺着话茬,轻声追问。
“好!”
这一次,佟真妈妈和大姨几乎是异口同声。
大姨抢着说:“那真是捧在手心怕碰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刚结婚那会儿,黎枝穿的衣裳,都是镇上裁缝铺里最好的料子,头上戴的、手上套的,都是李春盛亲手做的最漂亮的大漆饰!
螺钿晃得人眼花!”
她的话语里,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当年或许存在的羡慕。
但紧接着,大姨的话锋微妙一转,带出了潜藏的暗流:“可黎枝呢,有点……生在福中不知福。
我听说啊,她刚嫁过去那阵子,不太愿意同房,说是不想那么早生孩子。
可你说,谁家男人,尤其那李春盛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守着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能碰不得的?这不是诚心折磨人吗?为着这个事,他们私下里没少红脸。”
叶勤勤心中一动,迅抓住了这微妙的信息。
她没有立刻反驳,微微蹙起眉头,仿若自言自语说道:“不愿早生孩子?以黎雪宁当时才三岁左右的年纪,这恐怕是一个母亲保护女儿,生怕新生的孩子会分走继父的关爱、免得让女儿在新环境中受委屈吧?”
这哪里是“不知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