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述:“……”
叶勤勤:“……”
这是从未听说过的。
污言秽语和充满偏见的指责,汹涌地扑面而来。
叶勤勤听着这些男人用如此轻蔑、恶毒、甚至带着某种莫名快意的语气,肆意评价着黎枝和黎雪宁。
在他们的观念里,黎雪宁的聪慧勤奋成了原罪,读书上进成了心野忘本的证明。
而黎枝,她的美丽成了“招摇”
和“狐媚”
,她对自己亲生女儿的维护成了“分不清里外”
、“胳膊肘往外拐”
,这是何等的荒谬。
“这当中,到底生了什么?读大学的继女怎么会状告继父呢?”
此时,那个嘴角下撇、面相刻薄的老人,将烧到过滤嘴的烟蒂狠狠摔在地上,用怨毒语气说:
“根子就在黎枝那女人身上!
根子上就坏了!
要不是她偏心偏到胳肢窝,光顾着前夫女儿的前程,不管自己亲儿子的死活,志大那孩子……能死得那么惨吗?!
能吗?!”
“就是……春盛老哥那个亲生儿子?”
韩述适时地追问,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符合他“采风者”
身份的疑惑与探究,
“对啊!”
大嗓门老人被勾起了谈兴,用力一拍自己穿着厚棉裤的腿,出沉闷的响声,“多好的小子!
壮实、力气大,就是贪玩点……可惜了啊!
真是可惜了!”
他连连摇头,脸上堆满了惋惜。
刻薄老人冷哼一声,接过话头,语加快,像是陈述一桩铁证如山的罪状:“就是黎雪宁那丫头高考的时候!
六月份,天气多热啊!
狗都吐舌头!
黎枝呢?放着自家小子在家没人管,屁颠屁颠跑到县城考场外头,去给那个头陪考、鼓劲!
说什么女儿人生大事……啊呸!
她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亲儿子就不是大事了?就不是人生了?”
他喘了口粗气,额角的青筋微微凸起,当年的情景似乎依旧让他义愤填膺:“志大跟他几个伙伴,半大小子,没人管着守着,可不就野到河汊子里去了?结果……结果就出事了!
玩水,淹死了!”
“淹死了”
三个字,他带着死亡的气息,重重砸在叶勤勤的心上。
她仿佛能看到那个蝉鸣聒噪的夏日午后,冰与火交织的绝望画面——一个精力旺盛的淘气少年,在暗流涌动的河水中挣扎、沉没;而在县城喧嚣的考场外,他的母亲,或许正顶着烈日,焦灼地踮脚张望,等待着承载了她希望的女儿走出那扇决定命运的大门。
“好好一个儿子,老李家的独苗,就这么没了!”
大嗓门老人捶胸顿足,情绪激动,“春盛老弟当时就垮了!
那是他老李家的根啊!
眼看着就能传宗接代、顶门立户了啊!
一下子就这么没了!”
刻薄老人的手指带着强烈的指控意味,虚空用力点着:“你们说,这不是她黎枝的罪过是谁的?啊?当妈的,不看好自己的崽!
心里只有前夫那个赔钱货!
要不是她鬼迷心窍跑去县城,志大能跑去玩水淹死?她就是丧门星!
克夫克子的扫把星!”
一个未成年儿子的意外溺亡,母亲负有不可推卸的、带着“原罪”
性质的责任。
而这一切的根源,竟荒谬地指向了她去关心、支持另一个孩子参加高考这一行为本身。
关爱被扭曲成了致命的过错,意外被简化成了对“偏心”
的天谴。
叶勤勤几乎能想象,在儿子溺亡的惨剧生后,黎枝在这个封闭的小镇、在崩塌的家庭里,将承受怎样铺天盖地的指责。
丈夫李春盛失去独子的悲痛与怨气,邻居们看似同情实则猎奇的闲言碎语,恐怕从那一刻起,就将她彻底淹没。
韩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