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下的对峙
天色渐渐泛起了鱼肚白,黑夜如同退潮般缓缓撤去,将野狼峪的轮廓一点点勾勒出来。
山谷间弥漫着破晓的寒意和尚未散尽的硝烟,混合着泥土、草木烧焦和淡淡的血腥气,吸进肺里带着一股冰冷的铁锈味。
古之月往手心啐了口唾沫,搓掉眼角的眼屎,终于看清对面山脊上黑压压的人影——
昨夜三次突围的枪声还在耳膜里嗡嗡作响,土匪们挂在树枝上的破军装被风扯得噼啪响,倒像是给这僵持的黎明敲着丧钟。
“龟儿子倒是会选地方。”
他往地上踢了块碎石,苏北口音裹着寒意,
“前有石滩后有林子,这是打算跟咱们耗到猴年马月?”
“耗个锤子!”
王栓柱把捷克式轻机枪往怀里紧了紧,东北腔震得旁边的露珠往下掉,
“再等会儿太阳出来,这伙兔崽子就得晒得冒油!”
孙二狗蹲在战壕里啃红薯,河南话黏糊糊的:
“你可别吹牛逼了,昨儿个谁被土匪的冷枪压得抬不起头?
红薯要不要?
刚从老乡那儿换的,甜得很。”
借着越来越亮的天光,古之月、郑三炮等人终于清晰地看到了包围圈核心的情况。
一片相对平坦的乱石滩后,聚集着黑压压一片土匪,大约还有两百多号人,个个衣衫褴褛,面带惊惶,但手中武器依然紧握。
人群前方,站着几个人影。其中一个穿着不合身的解放军旧军装、外面套着件土匪常见的黑褂子,身材微胖,脸色苍白,正是许保国,他那双小眼睛滴溜溜乱转,写满了恐惧。
而他身旁,站着一个穿着美式夹克、身形瘦高、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虽然同样面带疲惫,但眼神深处却透着一股执拗和狠厉,正是古之月他们的“老熟人”——牛新河。
这时,牛新河突然向前走了几步,脱离土匪人群,朝着包围圈方向用带着河南腔的官话喊道:
“对面的共军弟兄们!
鄙人牛新河,现任国民政府国防部保密局湘西反共救国军第二纵队少将司令!
请你们主事的出来说话!
我们谈谈条件!”
他这一嗓子,让包围圈的解放军战士们一阵骚动。
“姓牛的!有本事接着打啊!”
王栓柱扯着嗓子喊,手里的步枪往地上一杵,枪托砸在石头上迸出火星。
牛新河却没动火,反而挥了挥手,让身边的土匪停下。
他清了清嗓子,河南话慢悠悠飘过来:
“古之月,咱俩老相识了,别让弟兄们跟着遭罪。
我跟你谈,就你一个人来。”
这话刚落,郑三炮就炸了:
“你放屁!想耍花样?
门儿都没有!
之月,我跟你一起去!”
“俺也去!”
孙二狗也站了起来,手里还攥着啃了一半的窝头。
李参谋和郑三炮对视一眼。
“谈条件?现在知道谈了?”
郑三炮冷哼一声,
“老子跟他有什么好谈的!
直接冲上去抓活的!”
李参谋相对谨慎:
“听听他想放什么屁也无妨。
不过,得防着他们耍花样。”
古之月盯着牛新河,眼神锐利:
“他点名要主事的谈,我去。”
“不行!”
郑三炮和王拴柱几乎同时反对。郑三炮急道:
“老连长,这太危险了!
谁知道那龟孙安的什么心!”
王拴柱也拉着古之月的胳膊:
“师傅,俺跟你一起去!有个照应!”
古之月拍了拍王拴柱没受伤的那边肩膀,苏北话沉稳有力:
“放心,他现在是瓮中之鳖,跑不了。玩硬的,咱们不怕;
玩阴的,他牛新河那点道行,在缅北就没占着便宜,现在更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