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年轻的、疲惫的、饱经战火摧残的脸上,冲刷着泥污,也冲刷着刚才还你死我活的敌意。
短暂的、死一般的寂静之后,不知道是谁先带的头,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带着哭腔的欢呼猛地爆发出来:
“自己人!
是自己人!!”
这声音像点燃了引信!
瞬间!
山呼海啸般的狂吼、怪叫、带着哭腔的嘶喊,如同压抑了千万年的火山,轰然喷发!
彻底淹没了哗哗的雨声!
“操!真是自己人!”
“53军的兄弟!”
“新一军的!驻印军的兄弟!”
“妈了个巴子的!差点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哈哈哈哈!没死!老子没死!哈哈!”
侦察连这边,赵大虎、赵二虎兄弟俩猛地扔掉枪,像孩子一样抱在一起又蹦又跳,泥浆溅得老高,嘴里发出毫无意义的狂吼。
孙二狗一屁股瘫坐在泥水里,傻呵呵地咧着嘴笑,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淌。
就连一向板着脸的陈天方,此刻也死死抿着嘴唇,眼眶发红,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而对面的三连士兵,同样激动得难以自持。
有人跪倒在泥水里,用力捶打着地面;有人互相拍打着肩膀,语无伦次地叫喊着;还有人朝着天空,发出长长的、宣泄般的嘶吼。
两支浑身湿透、沾满泥泞的队伍,如同两股奔腾的铁流,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朝着对方冲了过去!
冰冷的雨水浇不灭那从心底里喷涌而出的滚烫狂喜!
他们不再是瞄准彼此的枪口,而是张开的手臂!
泥泞的空地上,人影憧憧,迅速交融在一起。
侦察连士兵身上那标志性的、沾满泥浆的M1943丛林作战服,与对面远征军士兵身上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土黄色旧式军装(多为1932式军装改款),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侦察连士兵肩上挎着保养精良的M1加兰德步枪或汤普森冲锋枪,腰间挂着沉甸甸的子弹带和MK2手雷;
而对面的士兵,大多还扛着老旧的汉阳造、中正式步枪,甚至还有背着老套筒的,弹药袋也显得单薄许多。
雨水中,美式钢盔那独特的M1样式和远征军士兵头上各式各样的德式、英式或国产旧式钢盔混杂在一起。
但这巨大的装备差异,此刻在狂喜的洪流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兄弟!滇西过来的?咋摸到这儿了?!”
一个侦察连的老兵用力拍着一个三连士兵的肩膀,激动地问。
“别提了!翻高黎贡山!
那鬼地方,蚂蟥比子弹还多!
死了多少弟兄啊!”
三连的士兵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泪水,声音哽咽,
“就为了堵八莫东边的口子!
你们呢?密支那真拿下了?”
“拿下了!拿下了!
狗日的18师团老窝给踹了!”
侦察连的兵兴奋地吼着,
“我们就是奉命前出,摸八莫的底!”
“太好了!太好了!”
三连的兵紧紧抓住对方的手臂,仿佛抓住了失散多年的亲人,
“这下狗日的18师团,真成瓮里的王八了!
东边有我们53军顶着,西边伊洛瓦底江是你们新一军!
看这群畜生往哪跑!”
越来越多的士兵拥抱在一起,互相拍打着,交换着香烟(尽管早已湿透),分享着所剩无几的干粮,用天南海北的方言激动地诉说着各自的经历。
雨,还在疯狂地下着,冰冷刺骨,却浇不灭这一小块空地上燃烧的、劫后余生的炽热温度。
两张巨大的、无形的网——滇西远征军和驻印军——
在这片被世界遗忘的雨林边缘,在经历了残酷的炮火洗礼和巨大的误会之后,
终于,历史性地碰撞在了一起。
古之月站在沸腾的人群边缘,雨水顺着他的帽檐、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