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窝被春田步枪的后坐力撞得一片麻木,几乎失去了知觉。
他抬起手,用沾满硝烟和泥污的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上混合着汗水、泥浆和溅射血迹的污渍,露出一双布满血丝却依然锐利的眼睛,望向西侧那片尸横遍野的山坡。
“呸!”
郑三炮拖着沉重的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过来,他那张黑脸被硝烟熏得如同锅底,河南梆子的腔调带着激战后的沙哑和一丝后怕,
“奶奶个腿儿!
真他娘悬乎!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让小鬼子摸上来了!
狗日的,属黄鼠狼的,又放屁又偷鸡!”
他走到古之月旁边,也一屁股瘫坐下来,沉重的汤姆逊冲锋枪随意地丢在腿边泥地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摸出腰间皱巴巴的烟盒,手指颤抖着,半天才抠出一根被压扁的烟卷叼在嘴上,划了好几根火柴才点着,贪婪地深吸了一大口,辛辣的劣质烟草味似乎稍稍驱散了鼻腔里的血腥。
“火力,”
一个沉稳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营长李定国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迫击炮阵地边缘,双手叉腰,同样满身征尘,但腰杆挺得笔直,像一棵风吹不倒的老松。
他那张线条刚硬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目光如同冰冷的剃刀,缓缓扫过西侧山坡上那片狼藉的焦土和尸体,最终落在旁边几门60迫击炮那还在袅袅冒着青烟的炮口上。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清晨微凉的空气,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硬质感,砸在每一个疲惫士兵的心头:
“看到了吗?
这玩意儿,才是正儿八经的阎王爷!
小鬼子的歪把子、掷弹筒,破不了这个局!
以后,甭管白天黑夜,只要瞅见鬼子猬集,靠近咱的阵线……”
他猛地抬起手,指向山下那片被炮火反复耕耘过的死亡地带,动作果决,如同挥下斩首的铡刀,
“甭犹豫!
给老子开炮!
用炮弹跟他们说话!
火力覆盖!
一直覆盖到他们姥姥家去!直到……”
他顿住了,目光投向东方那抹越来越亮的鱼肚白,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在积蓄着某种更深沉的力量。
就在这时,一个通讯兵猫着腰,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了过来,手里紧紧攥着一张折叠的电报纸,脸上混合着疲惫和一种奇异的紧张:
“营长!
团部急电!
孙副军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