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立刻噤若寒蝉,呼吸都压到了最低,只有雨点砸在钢盔和树叶上的密集噪音,单调地敲打着耳膜。
“榕树堡,就在前头。”
古之月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
“鬼子,东西各一个大队,南北各一个加强中队,拢共三千多号饿狼,围着咱三百多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兄弟。
东边,还杵着四门山炮。”
他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众人,
“白天硬闯?
那是提着灯笼进茅房——找死(屎)。
要进去,只有一条路——趁夜,从东南角摸进去。
那是鬼子东西两个大队的结合部,巡逻间隙大,岗哨相对稀松。”
他蹲下身,用刺刀尖在泥地上飞快地划拉着简易的态势图,雨水很快冲刷掉痕迹,但他语速极快:
“雨声是掩护,鬼子的巡逻队是聋子。
关键在哨兵和暗哨。
绕开巡逻路线,卡准换岗的空档,拔掉钉子,穿过去!”
“暗哨?”
小周下意识地重复,川音带着紧张。
他之前负责外围侦察,此刻心提到了嗓子眼。
“对,暗哨!”
古之月目光如电,刺向小周,
“你之前摸到的规律,再说一遍!”
小周咽了口唾沫,努力回忆,声音压得极低:
“巡逻队……十五分钟一趟,从南头到北头,踩着点,死板得很。
明哨……俩小时一换,东南角那俩木头桩子,换岗的时候磨蹭,能有三四分钟的空子。
暗哨……”
他眼神凝重起来,手指向东南方向一片格外浓密的树冠,
“就一个!
藏在靠西边那棵大格树(榕树)的树杈窝里,裹着雨布,鬼得很!
是今天傍晚,鬼子开饭换哨,那龟孙子溜下来撒尿才被俺瞅见的!
周边其他树上,俺拿命担保,再没第二个!”
古之月缓缓点头,目光投向那片在雨雾中如同鬼影般摇曳的巨大榕树树冠。
沉默片刻,他转向孙二狗和赵大虎:
“拔明哨的活儿,交给你们。
手脚要快,要干净。”
“中!”
孙二狗应得干脆,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
赵大虎也闷声点头,拳头攥得咯咯响。
“怎么摸过去?”
徐天亮忍不住插嘴,金陵腔带着惯有的痞气,却也透着一丝紧张,
“鬼子也不是泥捏的。”
孙二狗用刺刀在泥地上划了一道,声音沉稳:
“听雨!
雨点子砸地上,噗,噗,噗……有响儿。
落脚,就踩着那‘噗’的点儿抬脚!
脚底板擦着地皮走,别带起泥水响!
俺和大虎靠前,哨兵有异动,俺俩就扑上去捂嘴抹脖子!”
他做了个凶狠的割喉动作。
“好!”
古之月点头,随即目光锐利地盯住徐天亮,
“你打头开路!
进了咱自己的外围警戒圈,眼睛给老子放亮!
地上的三角石头标记,绕开走!
那底下埋着咱们送鬼子的‘点心’(诡雷)!
别他妈点心没吃着,先把自己炸上天!”
徐天亮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刚缴获的鬼子手雷,金陵腔调带着后怕:
“乖乖……放心!
自家埋的雷,闭着眼都绕得开!”
计划在冰冷的雨水中敲定。
众人不再言语,靠在湿漉漉的树干上,就着冰冷的雨水,艰难地吞咽着硬得像石头的糙米团子,补充着最后一点体力。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慢爬行。
雨水浸透骨髓的寒意,腹中火烧火燎的饥饿,对前方未知的强烈警惕,如同三条冰冷的毒蛇,啃噬着每个人的意志。
夜幕,终于彻底吞噬了最后一丝天光。
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