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徐天亮蹲在火堆旁,手里无意识地捻着一根枯枝。金陵腔调此刻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
“排长……走好……这顿酒……兄弟我……记下了……”
他猛地将枯枝狠狠折断,丢进火堆,溅起几点火星,
“狗日的小鬼子……等着……都给老子等着!”
孙二狗也红着眼圈,河南话硬邦邦地砸在地上:
“老方兄弟……放心走!
你的仇……弟兄们替你报!
十倍!百倍!让狗日的拿命来填!”
悲愤如同无形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榕树下每一个人的心头。
方排长最后那声“回家”的呓语,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这些早已远离故土、浴血拼杀的汉子们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篝火跳跃,光影在他们沾满血污、写满疲惫和仇恨的脸上晃动,勾勒出一幅无声的祭奠图。
李定国缓缓站起身。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刻骨的冰冷和坚毅。
他轻轻拂去方排长脸上沾着的泥点,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轻柔。
然后,他挺直了那似乎被千斤重担压弯的脊梁,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命令,打破了死寂:
“报损!”
这冰冷的两个字,瞬间将众人从悲恸的深渊拉回残酷的现实。
重机枪连连长张德胜第一个上前一步,脸上那道刀疤在火光下显得更加狰狞。
他声音像砂纸摩擦,带着重机枪手的硬气:
“报告营长!重机枪!
六挺‘老黄牛’(勃朗宁)!
除了东线那挺枪架被鬼子步兵炮崩歪了点,有点晃荡,修修还能用!
其他五挺,全须全尾!
弹药……损耗三成!
够打几场硬的!”
他顿了一下,声音低沉下去,
“人……折了六个兄弟!
伤了十三个!
都是……好样的!”
“报告营长!”
古之月上前一步,苏北口音低沉平稳,但眼底的火焰未熄,
“东线阵地!
步兵损失八人!
阵亡……三人!
伤五人!
装备无重大损失。
弹药消耗过半。”
郑三炮抹了把脸上的泪水和泥水,瓮声瓮气地接道,河南腔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悲痛和疲惫:
“西线……西线阵地……损失……二十三人!”
他声音哽了一下,用力吸了口气,
“阵亡……七人!
包括……包括方排长!
重伤六个,轻伤十个!
布伦机枪打坏一挺!
弹药……快见底了!”
“南北两侧,鬼子没动静,无损失!”
一营仅存的连长和另一个排长也立刻报告。
伤亡数字如同冰冷的铅块,砸在每个人心上。
短短半天激战,又有几十个活生生的兄弟,变成了冰冷的数字和名单。
李定国沉默着,目光扫过一张张疲惫、悲愤却依旧坚毅的脸。
篝火在他眼中跳动,映照着铁一般的决心。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西线阵地!
由侦察连三排长郑三炮接替指挥!
务必守住!”
“是!”
郑三炮挺直胸膛,眼中悲愤化为决绝。
“南侧阵地!
王排长(手臂缠绷带)!”
“到!”
“北侧!
李排长(一营仅存的排长)!”
“在!”
“你二人,各自负责!
务必警惕!
严防鬼子偷袭!”
“是!”
“东线阵地!”
李定国的目光落在古之月身上,
“由侦察连连长古之月全权负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