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一个排顶着舰炮硬是守了蕰藻浜侧翼一整天!
浦口突围,他背着受伤的弟兄在鬼子刺刀底下杀出来的!
他身上二十七处伤疤,没有一处是在背上!
你跟我说他怯战?他谎报军情?!”
他猛地一拍桌子,那声巨响让山姆少校身后那个一直沉默的年轻军官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也让关副官手里的铅笔“啪嗒”一声掉在摊开的地图上。
“老子告诉你!
他李定国在电台里喊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用血写成的!
他说有一个联队,那就绝对不止一个联队!
野人山那鬼地方,你们的飞机能看清个屁!
云遮雾罩,树比天高!
你们的空中侦察?狗屁!”
最后两个字,他是用尽全身力气吼出来的,唾沫星子几乎溅到地图上。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孙立人粗重的喘息声,煤油灯灯芯燃烧时发出的极其细微的“噼啪”声,以及窗外那永无止境、单调得令人窒息的雨声。
山姆少校脸上的傲慢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被孙副军长那股尸山血海里淬炼出来的、毫不掩饰的杀伐之气所震慑。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但孙立人那几乎要喷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让他把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有些僵硬地抬手,弹了弹烟灰,掩饰着自己的失态,但那动作明显失去了之前的从容。
关副官赶紧弯腰捡起掉落的铅笔,手有点抖。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声音干涩地试图缓和气氛:
“钧座息怒,少校也请理解……李营长的电报,措辞……确实极其绝望。
他说……”
关副官拿起桌上一份被捏得皱巴巴的电报抄件,声音艰涩地念道:
“……‘敌重兵合围,攻势如潮,迫击炮、掷弹筒密如雨下,我部伤亡逾半,重武器尽毁……
阵地反复易手,残部据守最后两处高地……若援军不至,职部……唯全体殉国一途!
钧座!救救弟兄们!’”
每一个字都像浸透了血,沉甸甸地砸在房间里每个人的心上。
古之月感觉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仿佛自己此刻就站在野人山那两处摇摇欲坠的高地上,
听着鬼子迫击炮弹撕裂空气的尖啸,看着朝夕相处的弟兄在爆炸的火光和横飞的弹片中倒下。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焦灼。
他仿佛能听到野人山方向传来的、被风雨模糊了的隆隆炮声,能看到李营长和那些被困弟兄们绝望的眼神。
侦察连的委屈、牢骚,在这一刻显得如此渺小可笑。
山姆少校沉默了,眉头紧锁,盯着地图上那片被红圈标注的区域,手指无意识地捻着香烟。
他似乎也在权衡,但那份根深蒂固的优越感和对所谓“科学判断”的固执并未完全消除。
他烦躁地挥了挥手,像是要驱散房间里令人不快的沉重空气:
“即便如此,将军,史迪威将军的命令是基于全局考量!
盟军战略重心不在此处!
我们不可能为了一个营,在缺乏确凿情报的情况下,贸然投入大量兵力进入野人山这样的险地!
那可能是一个更大的陷阱!
你们中国人的‘救兵如救火’,有时恰恰是最不理智的军事冒险!”
“冒险?看着自己的弟兄被鬼子一口口吃掉,按兵不动,那叫理智?!”
孙立人毫不退让,声音冷得像冰,
“山姆少校,别忘了,这里是缅甸!
丛林里打仗,你们美国人还得管我们中国人叫一声老师!
李定国他们拖住的是鬼子可能的穿插主力!
一旦他们被吃掉,鬼子的刀尖就直接顶在我们整个防线的腰眼上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峙如同拉满的弓弦即将绷断的瞬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