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回家。
俺想咱家屋后头那二亩苞米地了,
想娘烙的葱油饼了,
想爹抽旱烟那股味儿了。
到时候,俺好好伺候二老,
给爹打酒,
给娘扯块新花布…
俺…俺还想…
托隔壁王婶给说个媳妇…
要能生养的…屁股大好生养…
嘿嘿…”
信纸上的字迹到这里变得有些模糊,
不知是被汗水还是泪水晕开,
又或许是被后来流淌的鲜血浸染。
最后几行字迹潦草,
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爹,娘…
要是…要是俺回不去了…
别哭…俺没给咱老张家丢人…
俺…俺是打鬼子死的…值了…”
郑三炮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
信纸在阳光下簌簌作响。
这个河南汉子死死咬着牙,
腮帮子上的肌肉绷得铁硬,
喉咙里发出压抑的、
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
砸在手中那封浸透了战友鲜血
和最后念想的遗书上,
洇开深色的水痕。
他猛地蹲下身,双手捂着脸,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
“排长…这…这还有…”
一个士兵带着哭腔,
从另一个牺牲战士的上衣口袋里,
也掏出一个同样的小布包,
里面是一张被子弹打穿了一个洞的纸片,
上面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小人,
还有一行稚嫩的字:
“爸爸打坏蛋,
囡囡等爸爸回家吃糖。”
“俺这儿也有…”
“这个兄弟怀里也揣着…”
孙二狗默默地走了过来,
他手里捧着一摞东西——
有同样用粗布包裹的、
有折叠成小块的、
有就一张薄纸的…
足足有三十多份!
每一份都沾着泥污,
浸染着暗红或新鲜的血迹,
有些上面还粘着破碎的皮肉!
他脸上的肌肉扭曲着,
眼圈通红,
走到古之月面前,
将那叠沉甸甸的、
带着死亡气息的遗书猛地塞到古之月怀里,
声音嘶哑,
带着浓重的河南腔,
像是在控诉,
又像是在质问:
“连长!
瞅瞅!
都瞅瞅!
三十一封!
三十一个兄弟啊!
都是你让写的!
都是你让写的!
俺早就说过!
这玩意儿…这玩意儿它不吉利啊!
打仗前写这个…
它…它招魂啊!
写了…写了就真回不去了啊!”
他的声音越说越高,
最后变成了压抑不住的嘶吼,
带着无尽的悲愤和不解。
古之月下意识地接住那叠遗书。
入手的感觉是冰凉的、粘腻的、沉重的,
仿佛捧着三十一颗仍在微弱跳动的心脏。
他低下头,
目光落在最上面那一封——
是老张的。
那被血浸透大半、
字迹歪扭的信纸,
在阳光下如此刺眼。
那朴素的愿望——
苞米地、葱油饼、旱烟味、
说个媳妇…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钝刀子,
狠狠捅进他的心脏,
再残忍地搅动!
他的手指死死捏着信纸的边缘,
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失去血色,
微微颤抖着。
他试图控制住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