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脸是缉毒队的。” 库尔班的声音在她耳边发颤,“他们要找的不是鸦片。” 阿春的第六根手指突然抽筋,那是她记事起就有的小拇指旁的赘指,被母亲用红绳缠了十八圈,说能避邪。此刻红绳不知何时断了,赘指戳着油布包里的硬物,像在叩问什么。
驼群突然炸了营。一只母驼发出凄厉的嘶鸣,阿春转头看见它的后腿正在流血,血珠坠在沙地上,瞬间洇成小小的红朵。疤脸的靴尖踢翻了帆布包,白色粉末混着沙粒飞扬,她突然明白那甜腻气的来源 —— 上周冻死的沙俄女人,嘴角就凝着这样的白末。
库尔班从怀里掏出把短刀抵在她腰间:“跟他们说,东西是你藏的。” 阿春的牙齿开始打颤,不是因为冷。去年冬天,她亲眼看见库尔班把不肯接客的哈萨克姑娘绑在骆驼后面拖了三里地,最后那姑娘的头发跟结冰的沙砾冻在了一起。
“她耳后有胎记!” 疤脸突然吼道。阿春的心脏像被骆驼蹄子踩住,她想起三年前被拐卖那天,人贩子扒开她的头巾,也是这样盯着她的耳后看。他们说她是 “马兰花”,是能卖大价钱的货。
母驼的血在沙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阿春突然抓住库尔班持刀的手腕,用那根多余的手指狠狠抠进他的伤口 —— 上周他跟人抢地盘被砍的疤还没好。库尔班痛得闷哼,短刀哐当落地。她抓起刀,不是为了刺谁,而是割开了那包油布。
白色粉末撒了她满身,像落了场早雪。疤脸的枪对准了她,阿春却笑了,她想起母亲说过,马兰花的根埋在沙里,哪怕被踩烂了,来年春雨一浇还能冒芽。她把那支注射器狠狠扎进自己的胳膊,像在给这片干涸的土地注射一点湿润。
沙暴卷着驼铃的碎响掠过戈壁,阿春倒在母驼的血泊旁时,看见自己的第六根手指上,还缠着半段红绳。远处的检查站铁牌在风沙里摇晃,那个孤零零的 “友” 字,像只睁着的眼睛。
阿春蜷缩在卡车帆布下,砂砾钻进破旧的白球鞋。她死死攥着藏在内裤里的三张皱巴巴的人民币,指腹被粗糙的纸币边缘磨得发红。车斗里弥漫着羊膻味和汗馊味,三个男人的旱烟在黑暗中明灭,像坟墓里的鬼火。
“妹子打哪儿来?” 副驾驶座传来沙哑的嗓音,车猛地颠簸,阿春的额头撞在铁栏杆上,眼前迸出金星。她不敢作声,去年那个自称能带她去县城工厂的卡车司机,最后把她卖到了更西边的 “红灯笼” 旅社。
卡车突然急刹,帆布被掀开一道缝。刺眼的车灯扫过阿春枯槁的脸,她看见边防站的蓝色岗亭,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身份证。” 穿橄榄绿的士兵弯腰进来,手电筒的光柱在每个人脸上停留。
阿春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没有身份证,那个在火灾里烧毁的小本本,是她作为 “李娟” 存在过的唯一证明。现在她是阿春,一个没有过去的影子。
“这是我侄女,脑子不太灵光,跟着去投奔亲戚。” 后排的络腮胡男人递过两盒红塔山,士兵的手电筒在阿春呆滞的脸上晃了晃,挥挥手让他们走了。车重新启动时,阿春发现自己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黎明时分,卡车停在废弃的砖窑厂。络腮胡拽着她的胳膊往暗处拖,阿春闻到他身上劣质烧酒的味道,突然想起老杨 —— 那个总给她带糖吃的修鞋匠,上个月被巡逻队打断了腿,就因为多看了哨兵两眼。
“老实点就不疼。” 男人的手撕扯着她单薄的衬衫,阿春的指甲在他胳膊上抠出几道血痕。远处传来火车鸣笛,她突然像疯了一样往铁轨方向跑,砂砾在脚底划出细密的血口。
火车头的灯光刺破晨雾,阿春看见车厢连接处蜷缩着几个乞丐。她跳上最后一节闷罐车,铁轮撞击铁轨的巨响淹没了身后的咒骂。角落里一个瞎眼的老妇人摸索着递来半块干硬的馍,阿春的眼泪终于砸在布满灰尘的车厢地板上。
“往南走,那里有活路。” 老妇人的声音像破旧的风箱,阿春把馍掰成两半,一半塞进嘴里,一半塞进老妇人枯柴般的手里。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