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我不配穿这么好看的衣服。” 她的肩膀抖得像风中的叶子,“我身上…… 全是脏东西。”
阿春抱住她,闻到她头发里的消毒水味,突然想起澜沧江的水。“洗干净了,” 她轻声说,“我们都洗干净了。”
王磊别过头,肩膀微微耸动。走廊里传来其他病房的笑声,像串风铃,叮叮当当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离开昆明前,阿春去了趟瓦窑镇。山火后的土地长出了新的树苗,嫩绿色的芽苞像星星,缀在焦黑的枝干上。村口的老槐树也抽出了新芽,母亲的坟就在树下,没有墓碑,只有堆新土,上面插着束野百合。
阿春跪在坟前,把平安绳解下来,系在树干上。红绸布在风里飘着,像母亲在对她笑。“妈,我找到家了。” 她的声音被风吹散,“这里,就是我的家。”
回到山坳时,修路队已经撤了。新修的公路像条黑色的带子,从山坳一直延伸到天边。救助站的铁皮房刷上了新漆,白得像医院的病房,女人们在菜地里唱歌,声音脆得像山涧的泉水。
“阿春回来了!” 金花跑过来,旗袍换成了工装裤,大腿上的牡丹被布遮住了,“快来看,我们给你留了好东西。”
铁皮房的墙上,挂着块崭新的黑板。上面用粉笔写着:“澜沧江女子互助队”。金花指着黑板,笑得金牙闪闪:“以后我们不只是被救的,也要去救人。”
黑板旁边,挂着老李的日记和阿春抄的烟盒纸,像面特殊的奖状墙。阿春摸了摸那些纸页,突然想起王磊说的话:“路通了,孩子们就能去上学了。”
王磊的工程队在山口立了块碑,上面刻着***的名字,还有其他在反拐行动中牺牲的人。阿春带着小雅去献花,女孩把亲手绣的五角星别在碑上,轻声说:“爸爸,我回家了。”
澜沧江的水在山脚下流淌,清得能看见水底的卵石。阿春站在江边,看着自己的倒影,齐耳短发长长了,额角的淤青变成了浅褐色的疤痕,像片小小的枯叶。
王磊从身后抱住她,工装裤上还沾着机油。“下个月,我来接你。” 他的声音带着柴油味,“去拉萨,我带你看布达拉宫。”
阿春望着远处的桥,汽车在上面来来往往,像群忙碌的蚂蚁。她想起老李撑着竹筏消失的背影,想起母亲说的 “挣大钱”,想起弟弟手里的矿石,原来有些路,是需要很多人一起修的。
夜里,她做了个梦。梦见澜沧江的水变成了牛奶,女人们在江里洗澡,洗去了满身的伤疤。老李站在竹筏上对她笑,军绿色的背影越来越亮,最后变成了天上的星星。小雅和弟弟在岸边放风筝,风筝飞得很高,像只展翅的蝴蝶。
醒来时,阿春摸出枕头下的矿石,在月光下亮晶晶的,像块凝固的星星。她把它放进铁皮盒,和老李的日记放在一起。
窗外的野百合又开花了,白色的花瓣在风里轻轻摇晃,像只不肯熄灭的灯笼,照亮了山坳里的夜。
阿春蜷缩在骆驼堆里,第六根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帆布缝隙。沙暴来临时,驼队正停在废弃的检查站,锈迹斑斑的铁牌上 “友谊关” 三个字被风沙啃得只剩个 “友” 字。
她闻到了不对劲的气味。不是驼粪的酸馊,也不是商队头领库尔班身上的羊油味,而是一种混合着消毒水和血腥的甜腻气,像极了去年冻死在戈壁上的那个沙俄女人身上的味道。
“小姑娘,把这包东西藏好。” 库尔班粗粝的手掌拍了拍她的后背,递过来个油布包。阿春的指尖触到包角的硬物,像支注射器。她想起上周在检查站,穿制服的男人就是用这东西扎进了一个想逃跑的女人胳膊。
沙粒打在帆布上噼啪作响,商队的男人们突然躁动起来。阿春从驼队缝隙望出去,看到三个穿迷彩服的人正举着枪走来,领头的高个子左脸有道月牙形的疤。库尔班突然拽住她的胳膊往骆驼后面拖,她的头巾被扯掉,露出耳后那片青紫色的胎记 —— 像朵被踩烂的马兰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