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上,很快积了薄薄一层,像撒了一把碎盐。扎西让马队放慢速度,他自己走在最前面,手里拿着一把弯刀,不时砍断路边的荆棘。“二郎山是古道上的‘鬼门关’,以前很多马帮都栽在这里 —— 夏天塌方,冬天雪崩,有时候一场雪下来,连人带马都能埋了。” 扎西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我爷爷当年带着马队过二郎山,遇到雪崩,为了护着茶包,他把自己的棉袄脱下来盖在茶包上,自己冻得差点截肢。”
我裹紧青衣,却还是觉得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雪花钻进衣领,凉得人打哆嗦。马队里的老马 “黑炭” 突然停下脚步,焦躁地刨着蹄子。扎西立刻上前查看,发现前面的路段有一处轻微的塌方,几块巨石挡在路中间,旁边的山体还在往下掉碎石。“得把石头挪开,不然过不去。” 扎西说着,从马背上取下绳索,“姑娘,你站在后面一点,注意看山上的动静,要是有大块石头掉下来,就喊我们。”
马队里的几个汉子都围了过去,他们用绳索捆住巨石,喊着号子一起用力。号子声在山谷里回荡,粗粝而有力。我站在后面,看着他们黝黑的臂膀在风雪里绷紧,忽然想起陈老说的马帮女人 —— 当年她们也是这样,和男人们一起搬石头、修道路,用柔弱的肩膀扛起重担。风又吹过来,我的青衣被吹得猎猎作响,像是在回应那些遥远的号子声。
就在这时,山上突然滚下来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朝着扎西的方向砸去。我来不及多想,伸手抓住身边的马缰绳,用力把扎西往旁边拉了一把。石头 “咚” 的一声砸在扎西刚才站的地方,溅起一片雪沫。扎西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姑娘,你这反应比我们马帮的汉子还快!要不是你,我今天就得挨一下了。”
我这才发现,刚才拉扎西的时候,青衣的袖子被路边的荆棘勾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从袖口裂到肘部,里面的棉絮露了出来。扎西看到了,从怀里掏出一块蓝色的粗布:“这是我母亲织的氆氇,结实得很,我给你补一下。” 他坐在雪地里,笨拙地穿针引线,手指被冻得发红,却还是仔细地把破口缝好。“以前我母亲给马帮的人补衣裳,也是这样,不管是谁的衣裳破了,她都给补。她说走古道的人,都是兄弟,要互相帮衬。”
补好的青衣多了一块蓝色的补丁,看起来有些突兀,却让我觉得格外温暖。风雪渐渐小了,太阳从云层里探出头来,照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我们终于挪开了巨石,马队继续前行。走在二郎山的垭口时,扎西指着远处的雪山说:“从这里往下走,就是康定了。以前马帮到了这里,都会停下来唱歌,一是庆祝翻过了二郎山,二是给后面的马队报信 —— 你听,有时候风里还能传来以前的歌声呢。”
我站在垭口,迎着风张开双臂,青衣在阳光下飘得很高,像一只展翅的鸟。远处的雪山连绵起伏,近处的玛尼堆上挂满了经幡,风一吹,经幡哗啦啦地响,像是在诉说着无数马帮人的故事。我忽然觉得,祖父或许也曾站在这里,穿着和我一样的青衣,望着远方的康定城,心里想着家里的亲人。那一刻,我与他之间的距离,仿佛被这飘动的青衣拉近了 —— 我们都曾在这条路上,迎着风,向着同一个方向前行。
抵达康定城时,已是黄昏。夕阳把古城的金顶染成了暖黄色,折多河穿城而过,河水在灯光下泛着粼粼的波光。古城里的街道不宽,两旁的藏式民居错落有致,门口挂着的红灯笼在风里摇晃,映得墙上的唐卡格外鲜艳。扎西把马队安排在城外的马帮客栈,然后带着我去城里的老街 —— 他说,那里有一家开了几十年的裁缝铺,或许能帮我把青衣补得更整齐。
裁缝铺在老街的拐角处,门口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 “卓玛裁缝铺”。铺子里的老板娘卓玛是个五十多岁的藏族女人,头发梳成一条长长的辫子,上面系着红色的绒线。她见我穿着青衣,眼睛立刻亮了:“这衣裳的样式,是我年轻时最流行的!那时候我姐姐就在马帮里当‘伙夫’,天天穿着这样的青衣,给马帮的人做饭。”
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