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塘镇的雨总带着股铁锈味。我蹲在老街茶馆的屋檐下,看着青石板上的积水倒映出灰蒙蒙的天,耳边是王老汉含混不清的絮叨。
“那鞋…… 就那么悬着,离地面半尺高,白得晃眼。” 他枯瘦的手指在茶桌上点出坑洼的印记,“民国二十三年的火,烧了三天三夜,按理说早该成灰了。”
我嘬了口凉茶,舌尖泛起苦涩。作为省报的民俗记者,我来倘塘本是为了采写中秋赶圩的特稿,却被这则关于废弃鞋厂的传闻勾住了脚步。镇西头那片荒草丛生的厂区,当地人叫它 “白鞋坊”,据说每到月圆之夜,就能看见一双白色胶鞋在主楼大厅里漂浮。
“李记者,听我一句劝。” 邻桌的货郎突然插话,他帽檐压得很低,“那地方邪性得很。前几年有个外乡人不信邪,带着相机进去拍,出来就疯了,见人就喊‘鞋要拖我走’。”
雨丝斜斜地打在油纸伞上,我摸出笔记本,在 “白鞋坊” 三个字旁画了个问号。这时茶馆门被推开,一阵冷风卷着个穿蓝布衫的姑娘进来,她发梢还在滴水,怀里紧紧抱着个布包。
“王伯,给碗热的。” 姑娘声音发颤,眼角泛红。我注意到她裤脚沾着新鲜的泥渍,像是刚从镇外回来。
王老汉给她端茶时,两人低声说了些什么。姑娘离开前,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的惊惧像根细针,轻轻刺了我一下。
当晚我住在镇东的客栈,窗外的桂树被风吹得沙沙响。凌晨三点,手机突然震动,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 —— 照片里是片漆黑的厂房,中央悬浮着一团模糊的白光,像极了一只鞋的轮廓。发送时间显示十分钟前。
我猛地坐起身,盯着屏幕上的光斑。这张照片,成了我第二天踏上去往白鞋坊的理由。
第二章 初探废区
白鞋坊的铁闸门锈得像块烂抹布,我花了半小时才从栅栏的缝隙里挤进去。厂区比想象中大,三座红砖厂房呈品字形排列,墙皮剥落处露出里面的黄土,像结痂的伤口。
空气里弥漫着橡胶和霉味的混合气息。我踩着及膝的杂草往前走,惊起一群灰雀,扑棱棱地撞在布满蛛网的窗玻璃上。主楼门口的石匾刻着 “利民鞋厂” 四个字,其中 “民” 字被凿去了一角,露出灰白的石质。
推开门时,铁锈摩擦的声响在空旷的厂区里传出很远。大厅积着厚厚的灰尘,阳光透过破窗在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无数尘埃在光柱里翻滚。我举起相机,镜头扫过墙角堆叠的木箱,突然定格在正前方的房梁上。
那里挂着双白色胶鞋。
不是漂浮,是被细绳吊在椽木上,鞋头微微下垂,鞋跟处沾着暗红色的污渍。鞋码很小,看起来像双女鞋,鞋面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白。
“看来传闻掺了水分。” 我松了口气,走近想看得更清楚。就在这时,一阵风从后门灌进来,卷起地上的纸屑。那双鞋突然轻轻晃动,细绳明明没有受力,却像被无形的手拨动着。
我后退半步,后背撞在铁柜上。相机 “咔嗒” 一声掉在地上,镜头盖弹开时,我看见取景器里映出的画面 —— 那双鞋正悬浮在离房梁半米的地方,细绳松垮地垂着。
心脏骤然缩紧。我捡起相机就往门外跑,跑出二十米才敢回头,只见那双鞋又乖乖地挂在房梁上,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光影错觉。
杂草丛里有东西在动。我举起相机对准那里,镜头里出现个熟悉的身影 —— 正是昨天茶馆里的蓝布衫姑娘。她手里拿着把铁锹,正往主楼后面的空地走去。
“喂!” 我喊了一声。
姑娘浑身一僵,铁锹 “哐当” 落地。她转过身时,脸色比昨天更苍白:“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该我问你。” 我注意到她布包里露出半截泛黄的日记本,“你在找什么?”
她咬着唇不说话,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这时一阵风吹过,主楼方向传来 “吱呀” 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