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们先去大路口等着!
"
门外传来窃窃私语:"
她咋不哭呢?我还以为一吓唬就怂了……就是,刚才我手都抬起来了……"
"
到底咋回事?"
阿末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股子冷意。
"
没、没事,我先走了。
"
陈飞的声音有点抖,不敢看她。
"
说清楚再走!
"
阿末往前跨了一步,提高了音量。
"
就、就是结婚欠了点钱!
"
陈飞的眼神飘来飘去,脚底下像生了根,又像随时要跑。
"
你说的话,有一句是真的吗?"
阿末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火气。
陈飞被这句话问得一哆嗦,猛地拉开院门,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木门在他身后"
哐当"
一声撞上,震得窗台上的空酒瓶都晃了晃。
院子里的风卷着几片枯叶打旋,槐树叶子沙沙响,倒比刚才那群人的吵闹更让人慌。
阿末瘫在竹椅上,竹条硌得后背生疼,心却像揣了只野兔子,在胸腔里横冲直撞,撞得她嗓子眼紧。
她抬手按在胸口,掌心能摸到突突的脉搏,像要把什么滚烫的东西从皮肉里撞出来。
耳朵里嗡嗡响,那些在胡同口、厂门口听来的碎话又冒了出来——
"
嗨,陈飞他什么都不是,这个厂他就是个干活的!
"
王婶嗑着瓜子说这话时,眼角的皱纹都在嘲笑。
"
听说陈飞是厂长兄弟,陈飞说什么西河都听!
"
李嫂说这话时,语气里带着点莫名的敬畏。
"
去他们的,陈飞和那谁有一腿,"
隔壁张大哥喝醉了拍着大腿,"
听说前面,后面都行,要不是这样,人家西河的厂,他姓陈的算个什么东西!
"
这些话像扎人的碎玻璃,阿末原以为是旁人嚼舌根,左耳进右耳出。
可今天那个短女人一进门,眼神里的熟稔和敌意,还有那群年轻人喊"
飞哥"
时的谄媚,哪像对待一个普通工人?
阿末攥紧了竹椅的扶手,竹篾的毛刺扎进掌心,疼得她清醒了几分。
有些事,恐怕真不是空穴来风。
现在唯一的念头像根救命稻草——必须赶紧找个工作。
厂子的招工启事贴在村口墙上,红纸上的墨迹都快褪了,她昨天还特意去看了,包装工要三个,她手脚麻利,肯定能行。
可为什么一提工作,陈飞就装聋作哑?上次在饭桌上跟他大姐提了句,那"
煤气罐"
当时就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在,转头换个笑脸说道:"
那让陈飞去看看,哪里可以找工作!
"
之后这类话题,推辞或者避之不谈。
他们在躲什么?
阿末猛地从竹椅上站起来,槐树叶落了她一肩膀。
她走到院门口,手搭在生锈的铁门上,指腹蹭过凹凸的锁孔。
是怕她去了厂里,撞见不该看的?还是怕她挣了钱,就不再像现在这样,被困在这漏雨的院子里任人拿捏?
风穿过敞开的灶房,吹得锅盖哐当响。
阿末望着远处田埂上渐暗的暮色,突然咬紧了牙。
不管他们在避什么,这工作,她非找不可。
哪怕自己去厂里问,哪怕跟陈飞闹翻天,也不能再像现在这样,像只关在笼子里的鸟,连扑腾的力气都快没了,脑子里的思绪却像野草一样疯长,快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