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空气像浸了水的棉絮,沉得人喘不过气。
木桌的木纹里积着经年的灰尘,被元正指尖无意识地划出道道白痕。
陈飞攥着衣角,指节泛白,喉结滚了半天才挤出话来:"
叔,彩礼能不能再低些?您看我这口袋,实在掏不出这么多。
"
元正眼皮掀了掀,目光像晒硬的土块砸过来:"
我们这地界,彩礼行情一万八,少一分都别想开口。
你们老家啥规矩我不管,脚站在这儿,就得按我们的章程来。
"
他往烟袋锅里塞着烟丝,铜烟锅在桌沿磕得邦邦响。
(元正偶尔也抽烟)
陈飞喉头哽了哽,转头看向靠墙站着的大哥陈建和二哥陈新。
陈建眉头拧成个疙瘩,朝他微微摇头;陈新摸了摸鼻尖,眼神往窗外瞟——院子里那棵老槐树的枝桠歪歪扭扭探进来,把阳光剪得支离破碎。
三兄弟交换完眼神,陈飞垂下头,额前的碎遮住了眼底的涩然。
沉默在屋里漫了半盏茶的功夫,陈建往前挪了挪步子,板凳腿在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亲家,您看陈飞和阿末,那是打心眼儿里投缘。
年轻人的情分难得,您就多担待担待,成全了这桩好事?"
元正往地上里吐了口唾沫,:"
一口唾沫一个钉,刚才是谁说,我们家阿末是勾引他陈飞的?"
他"
嗤"
地笑出声,眼角的皱纹挤成沟壑,"
一万八都拿不出,还敢嫌这嫌那?我倒想问问,既没样貌又没钱,你们家陈飞是哪点勾住我们阿末了?总不能是勾着喝西北风吧?"
陈新慌忙往前凑了半步,袖口蹭过桌角的搪瓷缸,出"
哐当"
一声:"
亲家您别往心里去,刚才那是话赶话,舌头没把门儿,您当耳旁风刮过去就成。
"
他脸上堆着笑,眼角却紧盯着元正手里的茶杯。
元正没接话,端起粗瓷茶杯抿了口。
茶水早凉透了,杯底沉着几片皱巴巴的茶叶。
屋外的风卷着沙粒打在窗纸上,"
沙沙"
声里,谁都没再说话。
"
亲家,"
陈新忽然开了口,声音压得低低的,"
您这村子我瞧着,一年到头也落不下几个子儿吧?地里的收成全看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