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4年夏末的黔东,枫香溪的晨雾像被揉碎的棉絮,在山谷间缓缓流动,空气中弥漫着草药与硝烟混合的独特气息。沙子坡万人大会的余温尚未散去,红三军军部那顶灰布帐篷里,马灯的光晕彻夜未熄,将贺龙、夏曦与冉少波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在摊开的黔东地图上。
贺龙指间的铜烟斗在地图上轻轻点动,火星随着他的动作在烟雾中明明灭灭。“十六个县的神坛,能实打实集结多少能打仗的弟兄?”他的目光扫过德江、印江、沿河三地,那里是神兵最集中的区域。冉少波立刻铺开随身携带的神坛分布图,羊皮纸上用朱砂仔细标注着各坛的兵力与武器配置:“德江稳坪张羽让部五百二十人,其中有步枪八十支;印江天池坪李天保部四百一十人,枪支六十二支;六井溪宁国学部三百三十人,枪支四十六支;加上沿河、思南的零散神坛,总共能凑齐一千八百二十七人,枪支二百九十八支。”
夏曦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着马灯的光:“这些弟兄大多经历过实战,敢打敢拼是优势,但劣势也很明显。装备太差,八成以上还在用大刀、长矛、梭镖,甚至有不少人带着农具参战。更关键的是思想问题,迷信思想根深蒂固,打仗全靠‘神水护体’的信念支撑,缺乏科学战术指导。”他转向冉少波,眼神郑重如铁,“少波,整编不是简单换个番号,是要把这些靠神符壮胆的农民,变成真正懂纪律、明事理的革命战士。这副担子,非你莫属。”
冉少波“唰”地站起身,腰间的驳壳枪随着动作轻响,枪套上的红星在灯光下闪了闪:“请军长、政委放心!我冉少波以性命担保,三个月内定将纵队师练成能打硬仗的正规军!”他伸手抚过地图上刚写下的“黔东纵队师”五个字——这是贺龙亲自拟定的番号,“纵队”代表神兵的群众基础,“师”则赋予正规军的编制,寓意着两股力量的血脉交融。
三日后的枫香溪广场,整编仪式在初升的朝阳中隆重举行。一千八百余名神兵穿着统一缝制的灰布军装,虽然袖口、裤脚长短不一,有的还露出补丁,但每个人都努力挺直腰板,目光灼灼地望着广场中央。那里竖起了一根三丈高的旗杆,红三军的红旗在晨风中缓缓舒展,旗角扫过下方整齐排列的队伍,仿佛在为他们拂去旧时代的尘埃。
贺龙亲自为纵队师授旗,当冉少波双手接过红旗的瞬间,旗杆突然发出低沉的嗡鸣。他低头细看,发现斑驳的旗竿上竟浮现出淡淡的金色纹路,像是无数细小的火苗在木纤维间游走——这根旗杆大有来历,正是当年张羽勋在香树坝设坛时用过的神坛主杆,红军到来后被百姓当作“圣物”献了出来,此刻竟似有灵性般呼应着他掌心的温度。
“现在宣布任命!”贺龙的声音响彻广场,惊起树梢的晨鸟,“冉少波同志任黔东纵队师师长!张金殿同志任副师长!张羽让同志任第一独立团团长,张金煌同志任副团长!李天保同志任第二独立团团长……”被点到名的将领依次出列敬礼,阳光照在他们崭新的红领章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张金殿下意识摸了摸胸前的红星徽章,忽然想起滥弯坡牺牲的张羽勋,眼眶一热,悄悄握紧了腰间的步枪——那是缴获的敌军制式步枪,此刻枪托还带着余温。
红军派来的政委冉隆文、徐承鹏随后亮相。冉隆文举起一本油印的《革命须知》,封面的红星在阳光下格外醒目:“从今日起,每日晨操后加两小时政治课!学认字,学革命道理!记住,你们不再是靠神符护体的神兵,是为穷人打天下的红军战士!”他将课本高高举起,“这才是你们今后的‘神符’!”
仪式结束后,各团立刻投入紧张的整编。张羽让的第一独立团驻扎在枫香溪西侧的山谷,他正指挥战士们拆除临时搭建的神坛,将那些画着“刀枪不入”符咒的木牌劈成柴薪。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兵捧着祖传的神符哭哭啼啼,说这是他家三代供奉的“保命符”。张羽让一把夺过神符扔进火盆:“烧了!从今往后,咱们的护身符就是这杆枪,就是这面红旗!”火苗舔舐黄纸神符时,竟“噼啪”爆出一串火星,在老兵掌心烫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