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4年11月的梵净山,早已褪去了秋日的斑斓,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在武陵山脉的群峰间呼啸穿行。这座被誉为“黔山第一”的佛教圣地,此刻却成了黔东独立师最后的战场。密林深处,寺庙残垣与临时构筑的工事交织,700余名红军战士正用血肉之躯,在这片冰封的山巅筑起一道守护革命火种的防线。
11月13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艰难地穿透梵净山的浓雾,黔东独立师师长王光泽正站在护国寺残破的山门前,用望远镜观察着山下的动静。他身上那件打满补丁的灰布军装早已被寒气浸透,呵出的白气在胡须上凝结成霜,却丝毫不影响他锐利如鹰的目光。身后,政委段苏权正指挥战士们加固工事,这位年仅21岁的特委书记,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眼神却比山巅的岩石还要坚定。
“师长,各团防御部署完毕!”通信员小李踏着积雪跑来,军靴踩在结冰的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用油布包裹的地图,小心翼翼地展开在寺内唯一完好的香案上。地图上,红铅笔标注的三道防线如铁索般缠绕在护国寺周边——第三团驻守大园子左翼,依托茂密的冷杉林构筑掩体;第二团扼守苏家坡右翼,利用陡峭的山脊设置滚石障碍;第一团则驻守正面的烂泥坳,这里是通往护国寺的必经之路,战士们已将直径数尺的原木横亘在路上,削尖的一端对准来敌方向。
王光泽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停在“帝母庙”的位置。这座位于烂泥坳山腰的小庙,是前沿阵地的核心支撑点。“告诉秦贞全团长,帝母庙必须死守,哪怕只剩一个人,也不能让敌人前进一步!”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段苏权补充道:“让各团多砍些松枝,把工事伪装起来。另外,把那批鞭炮和铁桶都搬到前沿,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
战士们口中的“鞭炮战术”,是独立师在极端困难下想出的妙招。由于弹药奇缺,全师三百余支步枪平均每支仅有四发子弹,重机枪更是只有一挺能用。后勤队的战士们搜集了老乡家做鞭炮的硝石和纸筒,在铁桶里装满碎石和火药,制成简易的“土炸弹”。这些看似简陋的武器,此刻却成了红军战士眼中的“重火力”。
在苏家坡阵地,第二团团长潘××正带领战士们在雪地里挖掘战壕。这位从德江独立团成长起来的指挥员,手掌早已被冻土磨出血泡,却坚持和战士们一起劳作。“都加把劲!这雪下得越大越好,能冻住敌人的脚,冻不住我们的手!”他笑着拍掉战友身上的雪,眼角的伤疤在寒风中微微抽搐——那是在枫香溪战斗中留下的纪念。战壕边缘,战士们将砍来的树枝铺在雪地上,再盖上薄雪伪装,只留下射击用的狭小射孔,远远望去与山林融为一体。
大园子的密林里,第三团团长马吉山正组织战士们设置“绊马索”。他们将粗壮的藤条和麻绳拉在树干之间,离地不足半尺,上面系着铃铛和树枝,一旦有敌人闯入便会发出声响。这位来自川黔边的硬汉,此刻正手把手教新战士如何在雪地里潜伏:“记住,身子要贴紧地面,呼吸要轻,敌人不到跟前绝不能开枪!”他腰间的刺刀在晨光下闪着寒光,刀鞘上刻着的“革命到底”四个字,是他参军时老班长亲手刻下的。
护国寺内,炊事班正用缴获的铜锅煮着稀粥。玉米和红薯混合着野菜的香气在寺内弥漫,却难以驱散战士们脸上的疲惫。司务长老张一边给伤员换药,一边给大家鼓劲儿:“等打退了敌人,咱们杀土豪的肥猪,给大伙炖肉吃!”伤员中,有在沙子坡战斗中被流弹擦伤的机枪手,也有在转移途中冻坏双脚的小战士,他们互相传递着粗布包裹的窝头,眼神里没有丝毫怯懦。
午后,风雪渐大,雾气重新笼罩山巅。王光泽和段苏权沿着防线巡查,每到一处都要仔细检查工事强度,给战士们掖好衣襟。在烂泥坳阵地,他们遇见了正在给新兵示范射击姿势的第一团连长王立寿。这位参加过湘鄂西起义的老兵,左臂还留着长征路上的枪伤,却坚持守在最前沿。“师长放心,有俺在,阵地丢不了!”王立寿拍着胸脯保证,手掌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