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披衣起身,在寒气逼人的庭院中来回踱步。远处,西安城的方向,只有零星灯火在黑暗中闪烁,那片寂静之下,他深知正在涌动着一场足以改变华夏命运的惊涛骇浪。他知道,那件事,很可能就在今夜,或者明夜了。
“军座,这么晚了,您还没休息?” 贴身副官黄伟在他身后,低声问道。
“睡不着啊。” 李宇轩望着西安城的方向,深深地叹了口气,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忧色,“我总觉得……要出大事。山雨欲来风满楼……”
“您是指……张杨二位……” 黄伟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什么都不要说,也什么都不要问。” 李宇轩猛地打断他,语气严肃至极,“记住,给我牢牢记住!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没有我的明确命令,第五军和第十八军所属各部,一律不许擅自妄动!尤其是,绝不允许向东北军或十七路军主动开火!违令者,格杀勿论!”
“是!卑职明白!” 黄伟心中一凛,挺身立正,低声应命。
1936年12月11日的西安,夜色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连最后几颗敢于窥视人间的星星也彻底躲进了厚重的云层,不敢露头。整个城郭死寂一片,只有凛冽的北风不知疲倦地刮过古老的城墙,发出如同冤魂呜咽般的嘶鸣。
城内,张雪亮和杨虎成并肩站在东北军指挥部的作战室里,墙上悬挂着巨大的军事地图,桌上的美孚油灯灯芯被挑得老高,跳动的火苗将两人紧绷而凝重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案头那份关乎国家命运的“兵谏”行动计划,已经被反复推敲、修改,边角都因频繁的翻动而起了毛卷,上面的每一条路线、每一个时间节点、每一个负责人的名字,都早已深深刻进了他们的脑海,不容有丝毫差错。
屋外的寒气顺着并不严实的门缝丝丝缕缕地钻进来,却丝毫无法冷却屋内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凝重气氛。杨虎成指尖夹着的哈德门香烟已经燃了半截,长长的烟灰颤巍巍地悬着,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用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墙上的地图,声音沙哑低沉,仿佛怕惊醒了这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各部都确认到位了?华清池那边,尤其是校长下榻的五间厅周围,我们的行动一定要快、要准,绝不能出任何岔子,务必保证校长的人身安全万无一失。”
张雪亮紧抿着嘴唇,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的指节因为长时间攥紧拳头而显得毫无血色,泛着青白:“都安排妥了,参与行动的弟兄们,都是精心挑选的可靠之人,也明白此举的千钧重量。大家……大家都憋着一股劲,就等着后半夜那声信号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