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里,这里能清楚地看见酒店入口。他就那么靠着斑驳的墙站着,手指无意识地搓捻着口袋里冰冷的房卡,双眼死死盯着扎浦路上偶尔掠过的车灯,以及那扇旋转的酒店大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格外漫长。霓虹灯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投下阴晴不定的光影。路灯下的小飞虫嗡嗡叫着撞向灯罩。他口袋里的手机成了唯一的时钟,震动一下都让他心惊肉跳。
不知过了多久,大约半个小时,或者四十分钟,一辆车顶亮着“强生出租”黄灯的绿色出租车,带着刺耳的刹车声,在酒店门廊前停下。
后车门开了。一只穿着铮亮皮鞋和笔挺西裤的腿先迈出来,接着,一个细长的人影钻了出来。即使隔着街道,寇大彪也一眼认出了那个标志性的轮廓——长脖子,带着三分酒气和七分匆忙的架势,正是元子方!
元子方站稳,没立刻进酒店,而是转身,殷勤地扶着出租车门框。
紧接着,副驾驶或者后座的另一边,一个身影挪了出来。身材微胖,穿着颜色鲜艳、质地却显得有些廉价俗气的连衣裙,头发烫得卷曲蓬松,在街灯下反射着油光。那张脸带着浓妆,试图掩盖岁月的痕迹,眼角眉梢残留着纵情声色后的疲惫和松弛。这老女人就是那天元子方口中称呼的郑姐!
元子方熟练地搂了一下郑姐丰腴的腰,低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惹得那女人脸上堆起带着风尘气的媚笑,还故作姿态地轻拍了他一下。两个人亲密地,或者说带着某种交易般的熟练感,一同迈入了锦鑫快捷酒店那扇有些斑驳的大门,消失在寇大彪的视野里。
寇大彪的脑中一片混乱,正当他思考着元子方对自己的安排时,口袋里的手机,毫无预兆地、剧烈地震动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空气仿佛带着冰碴子刮过喉咙,才按下了接听键,把手机缓缓贴在耳朵上。
“喂?”
电话那头很安静,不再是震耳欲聋的迪厅,只有元子方刻意压低、却清晰无比、带着一丝紧张和命令的声音,像条冰冷的蛇钻进寇大彪的耳朵:
“喂!你在哪?马上!立刻!给我回到204房间去!快点!” 声音急促,不容半点迟疑。
寇大彪喉咙发紧,声音干涩沙哑:“我……”
“别废话!听着!”元子方直接打断他,语速极快,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你现在,拿上房卡,进204房间!关好门!待在里面!就给我好好待着!听着!……”元子方加重了语气,几乎是咬着牙缝在说,“如果你在房间里……听见楼上……我是说楼上的房间!有任何不对劲的动静……记住了!是任何不对劲的动静!比方说……特别大的争吵……砸东西……或者……或者像是有人呼救那种……你他妈!立刻!马上!给我打电话报警!听明白了没有?!”
“……”寇大彪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你和那女的开房……让我在楼下房间里……给你……放哨?还……报警?” 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交织在一起,他感觉自己像个提线木偶,每一步都被操纵着滑向更深的泥潭。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似乎在极力压抑着情绪,然后传来元子方压低、却带着一丝焦躁和不容置疑的声音:“兄弟!现在不是问东问西的时候!你听我的没错!按我说的做!我这是在……安排大事!懂吗?”
脚步声在空旷的前厅清晰传来,元子方的声音瞬间又贴近话筒,几乎是带着一种恳求或者说胁迫的嘶哑:“你放心!只要今晚平安无事。”他飞快地顿了一下,换了个词,“我!我一定会给你补偿!你现在快回204!马上!”
不等寇大彪有任何回答,电话再次被挂断。急促的忙音像尖锐的警报,在他脑子里疯狂鸣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