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暗,冗长的廊道上。
“佟令宜!”他说不清现在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是伤心、愤怒或者两者都有。在今天之前他甚至没想过会从佟令宜的嘴巴里听见要和他退婚的这种话。而现在他注视着眼前离去的人,忽然觉得所有言辞都那么的苍白无力,连辩解都不能。
她就好像大漠里的流沙,从他的掌心一点一点逝去,不复存在。
周槐序倏然觉得无能为力,明明一切都已经在按照她原本所期望的方向走了。可是偏偏她临时反了悔,让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好不容易在劝说住自己接受和她的婚约,接受自己其实动了心......现在他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
自从那日之后,他们之间又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僵持。比之前更胜,以至于周槐序鲜少能找机会和佟令宜搭上话,她见到他要不就是远远地躲避,要不就是面无表情的寒暄。
一句“周先生好。”便是再多不过的了。
冬去春来,云州城的春日总会下上那么几场连绵春雨,淅沥几天,好叫冬日里沉睡的生命都重新鲜活起来。
常年生活在云州的人自然知道出门要备着伞,但令宜自小在北平长大不懂云州城的规矩。加上最近她有意地躲着周槐序,连带着秦佩兰也没见过几面。
是以,她走出学堂发现天下起了雨时已经晚了。倒霉的是孙副官今天过来给纪书朗告了假,就连程舒月也没来上课。
她眼看着校长亲自接待了孙副官,然后找了个临时的代课先生来顶替程舒月。只道先生有事缺席几日,并没有细说缘由。想必也不需要细说,程家在云州城的地位,请假与否全凭一句话罢了。
所幸春雨稀稀落落并不会如同夏日那般倾盆而下,令宜稳了稳心神抬手挡着额头走进来雨幕当中。
虽说是春日但雨落身上还是泛起丝丝凉意入骨,不比冬日寒冷但也足以让人觉得难受。
北平少雨,还记得春日里阿玛总会去马场骑马踏青,这时她便和额娘在王府里剪花修草,逗鸟弹琴。
北平的春日暖洋洋的,不仅是身还是心。
一如冬天被吴慧芸泼了胶水的那日,令宜又是一个人看着周围行色匆匆躲雨的行人,忽然觉得世道就是这样。
给困苦者加码的落寞,能得偿所愿的人少之又少。
百货商场门前巨幅的画报上还是曼莉小姐明媚艳丽的容颜,最时兴的卷发,最鲜艳的红唇,以及最妩媚的神色姿态,无不吸引着路人的注目。
就连下雨天路过的行人都忍不住回头多看两眼,大家羡慕赞美又觉得那样的美人遥不可及。
可就是这样遥不可及的人能和周槐序亲昵登报,她当也是喜欢他的吧。
令宜承认自己总有些伤春悲秋的毛病,失去双亲之后更甚。她总觉得周围一切都距离自己辽远,不可触碰,包括周槐序这个人。
她对于他的感情,是复杂的依恋和爱意。当然,她渴望自己的感情能得到确切的回馈。可周槐序似乎不是这样,他总是模棱两可地说着一些让人揣测的话,他好像喜欢她却又不那么喜欢她。
这让令宜分不清,他所做出要娶她的决定是处于责任还是感情。
街灯亮起,照亮了半空中漂浮的雨丝。
令宜放下遮挡在额前的手,抬头去看昏黄灯光下的朦胧光影。细雨落在脸颊,迫使人微微眯起双眼,眼前景色愈发模糊。
倏地,实现被黑幕遮住。分明的伞骨镶嵌其上,雨水顺着伞面的弧度倾斜而下,如银线一般落下。
佟令宜回过头,周槐序身着西装的笔挺身影映入眼帘,他就那样垂眼看着她。墨色的眼眸颜色沉静,只能倒映出她一人的身影。
他的胸膛贴近着她的后背,淡淡的槐花香萦绕在鼻尖。
“周先生......”她沉吟。
脚下意识地往前挪了一步